青铜巨舰悬浮在废钢厂上空,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坟墓。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锈,仿佛海水浸泡了几个世纪。风掠过时,那些锈迹竟泛起诡异的波纹,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正在呼吸。
“它在看着我们。”刘淑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纸钱。
冉光荣没说话,哭丧棒在他手中微微颤动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他将一枚乾隆通宝贴在额头,闭眼感受片刻,睁开眼时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:“不是‘看’,是‘拉’。”
话音刚落,巨舰底部突然喷出一股黑雾,浓稠如墨,带着刺鼻的腥咸味。陈清雪下意识握紧开山刀,但已经来不及了——黑雾瞬间将他们吞没。
世界翻转了。
他们站在一片瓦砾堆中,天空倒悬,乌云低垂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。远处传来炮火轰鸣,震得地面微微颤抖。
“1943年……”彭涵汐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民国长衫,镜片上映出不远处的一座灵堂,“时间线对不上。”
“别纠结真假。”陈清雪拔出开山刀,刀刃在昏暗中泛着冷光,“先找到出口。”
他们沿着瓦砾堆前行,很快来到那座灵堂前。门楣上挂着一块残破的牌匾,字迹模糊,只能依稀辨认出“忠烈祠”三个字。门口站着一个人,背对着他们,穿着一身日本军官制服,胸前挂着一枚象牙烟嘴,在夕阳下泛着幽光。
“陈德金?”冉光荣眯起眼。
那人缓缓转身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——正是他们在2020年影像中见过的陈德金。只是此刻的他,脸上多了几分沧桑,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。
“欢迎来到我的记忆。”他轻声道,抬手示意众人进入。
灵堂内摆满了棺木,每具棺材盖上都刻着名字:黎波、李参谋、张副官……全是他们在现实世界中见过的人。
“这些都是……”刘淑雅低声问。
“死人。”陈德金淡淡地说,“但他们不该死。”
他走到最中间的一口棺材前,轻轻打开盖子,里面躺着一个满脸血污的日军军官,胸口插着一把军刀,眼睛半睁,死不瞑目。
“他是谁?”彭涵汐皱眉。
“我杀的第一个人。”陈德金伸手摘下那军官胸前的象牙烟嘴,递给刘淑雅,“你不是能吃东西读记忆吗?试试这个。”
刘淑雅犹豫了一下,接过烟嘴,咬下一小块碎片含在嘴里。刹那间,画面涌入她的脑海——
一间密室,墙上挂着《二十八宿图》,桌边坐着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,正低声交谈。其中一人拿出这枚象牙烟嘴,递给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女人。
“这是督军签署《鲛人契约》的密室会议。”她喃喃道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冉光荣问。
“因为……”刘淑雅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,“我看到了你们没看到的东西。”
她指向墙上的星图:“鬼宿的位置被抹去了,那里原本该有一颗星,现在只剩焦痕。”
彭涵汐闻言立刻取出河图残卷,将其展开在空中。星光点点映射而出,与幻境中的星图重合。果然,鬼宿位置出现了断层。
“有人刻意抹去了这段历史。”她说。
“不止是历史。”陈德金冷笑,“还有因果。”
他转身走向灵堂深处,留下一句话:“你们以为是闯入了幻境,其实……你们才是幻境的一部分。”
话音未落,整个空间开始扭曲,瓦砾崩塌,天空碎裂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。
“快回来!”陈清雪大喊,但刘淑雅已经被画面吸住,整个人陷入那段记忆之中。
冉光荣迅速掏出三枚乾隆通宝,咬破指尖在铜钱上画符,然后猛地掷向空中。铜钱旋转飞舞,形成一道阴阳引路阵,强行撕开幻境的裂缝。
“抓住我!”他伸出手。
刘淑雅挣扎着从记忆中挣脱,跌回现实。她喘息着,脸色苍白,嘴角渗出一丝黑血。
“我……我记得了。”她声音颤抖,“那个烟嘴,是庹亿帆家族从督军府偷走的!”
“难怪他能掌握瞬移术。”彭涵汐皱眉,“那是建文帝时期留下的星移之法,只有持有真正信物才能启动。”
“所以这不是幻境。”陈清雪握紧刀柄,“这是真相。”
就在这时,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,黑雾逐渐消散,现实世界的轮廓重新浮现。废钢厂依旧寂静,巨舰仍在空中漂浮,但它的轮廓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,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苏醒。
“它让我们看到这些……是为了什么?”刘淑雅问。
“不是为了让我们看。”冉光荣缓缓收起哭丧棒,眼神复杂,“而是为了告诉我们——有些债,从来就不是这一世欠的。”
他摸了摸耳后的疤痕,隐隐作痛。
“我们得走了。”陈清雪说,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。”
“等等。”彭涵汐忽然停下脚步,目光落在地上,“那是什么?”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地上静静躺着一枚子弹壳,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——
“黎波·1945”
刘淑雅弯腰捡起子弹壳,指尖触碰到那行字的瞬间,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。
“……好像有点烫。”她低声说。
没人接话,所有人都盯着那枚子弹壳,仿佛它藏着什么不该被揭开的秘密。
风又起了,吹动他们的衣角,也吹开了废钢厂一角的尘埃。青铜巨舰在高空缓缓转动,像是在注视着他们,又像是在等待下一个踏入幻境的人。
而那枚子弹壳,静静地躺在刘淑雅掌心,像一颗尚未引爆的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