甬道的空气里飘着一股铁锈味,像是有人把血泼在了砖缝里。冉光荣用三枚乾隆通宝压住地面几处泛红的符咒,铜钱边缘立刻腾起一缕白烟,像是被火燎过的纸。
“这符……是活人写的。”彭涵汐蹲下身,指尖轻触砖面,锁阳蛊从袖口滑出,落在她掌心微微发烫,“墨迹里有魂魄残片。”
陈清雪站在他身后,肩甲上的伤口还在渗血。刚才破阵时,开山刀反噬了她一下,刀刃划过肩膀,二十道细密的血痕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刻印。她没说话,只是把爆珠香烟咬得更紧了些,烟灰簌簌落在脚边。
刘淑雅靠在墙上,脸色比平时更白。她的手正按着砖缝,指尖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屑。那不是血干后的结块,而是某种活着的东西,像虫卵一样在皮肤上蠕动。
“我看到了……”她喃喃开口,声音有些嘶哑,“童军训练营……他们穿着旧式制服,站成两排……”
“谁?”冉光荣问。
“夜航船的人。”她抬头,左脸颊酒窝泛起一抹黑气,“他们在教孩子们怎么杀人。”
话音刚落,甬道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。不是金属敲击的声音,更像是某种皮肉撞击石壁的闷响。
“走。”冉光荣率先迈步,哭丧棒在他手中轻轻颤动,断裂处的木屑仿佛随时会飞散。
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图案,是用血画出来的孩童身影。他们手里举着铜铃,铃铛下方刻着夜航船的标记——一只倒悬的乌鸦,双翼展开如罗网。
“二十年前……抗战胜利后,童军组织被解散。”彭涵汐一边走一边低声说,“但有一支队伍,从未出现在官方记录中。”
“夜航船。”陈清雪吐出一口烟雾,肩上的血痕又裂开一道。
“对。”彭涵汐点头,“这支童军不是为国家培养后备力量,而是为了……筛选容器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冉光荣皱眉。
“他们从小挑选身体素质极佳的孩子,进行非人的改造。”彭涵汐推了推眼镜,锁阳蛊在他指间缓缓旋转,“有些人变成了僵尸新娘预备体,有些人成了活尸搬运工,还有的……成了夜航船的‘鼓手’。”
“鼓手?”刘淑雅的声音有点抖。
“用人皮做的鼓。”彭涵汐语气平静,“每到七月十四,他们会用童军成员的天灵盖做鼓面,再选一个孩子来敲。”
甬道尽头忽然亮起一盏灯。
灯光昏黄,照出一块嵌在墙里的铜牌。冉光荣伸手拂去灰尘,露出一行字:
津门童军第七支队·1946年
“这是……”他瞳孔微缩,“我爸的名字。”
陈清雪凑近一看,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字:“冉明远”。
“你爸是童军?”她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冉光荣摇头,“但我小时候,他常跟我说一些奇怪的故事,关于‘夜航船’、‘守界人’……我以为那是哄小孩的。”
他伸手摸了摸耳后的疤痕,那里隐隐作痛。
“他不是哄你。”彭涵汐说,“他是想让你记住这些事。”
话音未落,甬道顶部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。
“什么东西?”刘淑雅猛地抬头。
只见砖缝中爬出一群指甲大小的黑虫,它们顺着血符游走,在墙上拼出新的图案——
是一张脸。
“是……彭振宇?”陈清雪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。
“不可能。”彭涵汐脸色一变,“我父亲死于七十年代。”
“但他留下了东西。”冉光荣指着图中的一行小字,“看这个笔迹。”
彭涵汐低头一看,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确实是彭振宇的字迹,苍劲有力,写着:
“若见此符,切莫破之。”
可就在这时,刘淑雅忽然伸手抹了一把墙上的血符。
“你疯了吗!”陈清雪一把拉住她。
“我……控制不住。”刘淑雅眼神涣散,“它在叫我。”
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,滴落在地上,立刻渗入砖缝,化作一道脚印形状的痕迹。
“是陈清雪妹妹的脚印。”彭涵汐低声道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她问。
“因为你肩上的血滴下来的时候,它就出现了。”彭涵汐抬眼,“这不是巧合。”
陈清雪沉默片刻,忽然拔出开山刀,一刀斩向墙上的血符。
刀锋劈下,血光乍现。
整条甬道瞬间剧烈震动,血符沿着砖缝蔓延开来,像一张巨大的蛛网,将四人包围其中。
“快退!”冉光荣大喊。
可已经来不及了。
血网中央浮现出一个人影,正是彭振宇的模样。他的嘴唇微动,似乎在说什么。
但不是通过听觉,而是直接烙印在脑海中的声音:
“你们不该来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?”彭涵汐上前一步,“你在怕什么?”
彭振宇的身影没有回答,而是抬起手指,指向甬道尽头。
那里,一扇青铜门缓缓开启。
门后,是一具悬挂的尸体。
尸体穿着民国时期的童军制服,胸前挂着一枚徽章。冉光荣走近一看,上面刻着编号:
07号
“黎波……”他低声念出名字。
尸体的嘴里塞着一张纸条,冉光荣伸手抽出,展开一看,上面只写了一句话:
“救我。”
字迹和星图中那人俑所说的一模一样。
“他还没死。”陈清雪说,“至少,不完全是。”
“但他被困住了。”彭涵汐补充,“在某个地方。”
“我们得继续往前。”冉光荣握紧哭丧棒,“不然,下一个就是我们。”
他转身,迈出一步。
身后的血网轰然崩塌,化作一滩漆黑的液体,顺着砖缝流入地下。
甬道尽头,青铜门彻底打开。
里面,是一条通往更深黑暗的阶梯。
“走吧。”陈清雪点燃最后一根爆珠香烟,深吸一口,将烟蒂踩灭在地。
她肩上的血痕还在流,却不再疼痛。
因为她知道,真正的疼痛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