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铁隧道的风灌进衣领时,带着铁锈味和腐水气息。陈清雪把烟咬在唇间,没点着,只是用拇指摩挲着开山刀的刀柄。她还记得锅炉房里那张照片——1997年勘探队合影,每个人耳后的雷击疤,都像烙印一样刻在记忆深处。
冉光荣蹲在站台边缘,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转得飞快。铜钱边沿映出他灰布长衫下摆的暗纹,像是某种古老的卦象图腾。他忽然停手,将一枚铜钱按在地上。
“东南方。”他说,“地下三米。”
刘淑雅靠在墙边,脸色泛青。她刚啃过站牌一角,嘴里还残留着纸浆混着霉味的苦涩。此刻她的嘴角裂了一道血口,蜘蛛状的血纹正从眼角缓缓爬向耳后。
“我看到……有人在挖井。”她喃喃,“穿着旧式工装,戴着防毒面具……他们在往地底倒什么东西。”
彭涵汐合上公文包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。“别再啃了,你快撑不住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白牙,嘴角却渗出血丝,“可你们想知道的事,只有我能读出来。”
陈清雪深吸一口气,走到黑水渗出的墙面前。水滴顺着砖缝往下淌,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墨色液体。她伸手蘸了一点,指尖传来刺骨寒意。
“不是地下水。”她说,“是阴气凝结。”
冉光荣起身,从书页夹层抽出一张《奇门遁甲》残页,贴在墙上。纸面瞬间泛起青光,仿佛被激活的符咒,沿着砖缝蔓延开来。
“通道在这儿。”他指向地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裂缝,“但得先镇住这股阴流。”
陈清雪割破指尖,将血滴在地面。她画了一个简易的镇邪阵,血珠迅速干涸,化作一圈暗红纹路。
“成了。”她转身,“走吧。”
隧道深处比想象中更冷。
空气像被冻住一样凝滞,脚步声在墙壁间来回碰撞,回响成复数音节。刘淑雅走在最后,时不时发出低笑。
“你们听到了吗?”她问,“打更的声音。”
没人回应。
她继续说:“梆子敲了两下,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音……他们以前就在这里处决人犯。”
“闭嘴。”彭涵汐低声喝道。
“我不是吓你们。”她舔了舔嘴唇,“是真的。”
前方光线开始扭曲,像是水面涟漪。冉光荣停下脚步,盯着一面墙壁。
“这里不对劲。”他说。
“怎么了?”陈清雪走近。
他指着墙上某处,声音沉稳:“你看那个数字。”
陈清雪眯眼细看,发现墙上有一串模糊的刻痕:1943.3.18
“这是什么?”她皱眉。
“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日期。”冉光荣轻声道,“他临终前写下的最后一段话。”
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,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。紧接着,整条隧道开始震动,墙壁上的光影剧烈抖动。
“小心!”彭涵汐大喊。
下一秒,一道青光从墙面浮现,轮廓清晰,宛如一道门户。
“是通道。”冉光荣确认道。
陈清雪点燃爆珠香烟,将烟灰洒在通道口。灰烬落地时,竟发出轻微的滋啦声,像是灼烧木炭。
“有效。”她点头。
几人鱼贯而入。
青光通道尽头,是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挂在墙上的相框已经发黑,玻璃碎了一角。照片上是一群小学生,整齐排列,背景写着“津门第三小学·1996届”。
陈清雪的脚步在那一刻顿住了。
她认出了一个人。
母亲。
照片中的女人穿着淡蓝色连衣裙,站在后排第二位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。她的眼神清澈,没有死亡的痕迹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她喃喃,“我妈早死了。”
“她没死。”刘淑雅忽然开口,“至少,在这张照片里,她还活着。”
“这不是现实。”彭涵汐语气冷静,“是时空折叠。”
冉光荣盯着照片边缘,忽然伸手抹去灰尘,露出一行小字:
“妈妈永远爱你。”
字迹娟秀,像是母亲亲手写的。
陈清雪的手指微微颤抖。翡翠鸳鸯佩开始发热,贴在胸口的位置烫得惊人。她感觉双眼有些酸胀,视线逐渐模糊。
“别看了。”冉光荣抓住她的手腕,“这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声音沙哑,“那是我妈妈……”
“所以你才不能进去。”冉光荣咬破舌尖,将血抹在掌心,写下“守”字,然后猛地拍在她额头上。
陈清雪一个激灵,整个人清醒过来。
“你还好吗?”彭涵汐问。
她点点头,目光却仍停留在照片上。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
母亲的衣服款式,与修道院浮尸之一完全一致。
“她到底……是谁?”
话音未落,照片忽然泛起一层微光。画面中的母亲缓缓转头,看向镜头外的某个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微笑。
然后,她消失了。
与此同时,整个通道开始塌陷。
“撤!”冉光荣一声令下。
众人迅速往外跑,身后墙壁轰然倒塌,尘土飞扬。等他们冲出通道,回头一看,入口已不复存在。
“我们失去了证据。”刘淑雅喘着气说。
“但我们得到了答案。”冉光荣看着陈清雪,“关于你母亲的。”
她沉默片刻,忽然低头看向胸前的鸳鸯佩。它依旧滚烫,却不再震动。
“她还活着。”她轻声说,“或者,她从未真正死去。”
冉光荣没有说话,只是将一枚乾隆通宝重新握紧。
他知道,这一章还没结束。
但他们已经离真相,更近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