津门的旧货市场永远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,摊位上堆着真假难辨的瓷器、铜锁和木雕,阳光斜斜地打在铁皮棚顶上,漏下几道斑驳的光影。空气里混杂着霉味、檀香和廉价香水的味道,让人忍不住想捂住鼻子。
冉光荣站在一个陶器摊前,手里捏着三枚乾隆通宝,指节微微发白。他嗅了嗅,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他说,“引魂香。”
陈清雪站在他身后,藏蓝色警服衬得她整个人像根绷紧的钢丝。她没说话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,然后迈步上前,装作对一只青花罐子感兴趣的样子。
摊主是个瘦小的老头,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唐装,脸上挂着笑,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。“小姐眼光真好,这可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真品。”
“真的?”陈清雪抬眼看他,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,“我朋友说,你们这儿除了假货,就剩香了。”
老头一愣,笑容僵在脸上。
“引魂香。”冉光荣轻声说,“你这陶罐里烧的不是普通的线香吧?”
老头猛地后退一步,脚踩到地上散落的碎瓷片,发出一声脆响。
“别紧张。”冉光荣把铜钱收进袖口,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账本,“我们只是来查点事,跟你的生意没关系。”
“我没……我没做什么。”老头结巴起来。
陈清雪已经翻开了他的登记簿,目光扫过那些潦草的字迹。突然,她的手指停在一页上。
“每月七号,送香。”她念出声,“地址是……津门市立医院太平间。”
“还有殡仪馆。”冉光荣指着另一行,“还有仁和医院,还有……盲人按摩院。”
老头的脸色开始发白。
“这些地方,”陈清雪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都是最近发生异常事件的地方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!”老头猛地合上账本,转身就要跑。
可还没等他迈出两步,一根细如蛛丝的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。
龚长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,手里拎着一根细细的墨斗线,上面还沾着几滴黑血。他不动声色地收紧线圈,老头顿时脸色涨红,双手拼命去抓喉咙上的线。
“别挣扎。”龚长兴淡淡地说,“我这线是从干儿子身上剥下来的,认得痛。”
老头瞪大了眼睛,喉结上下滚动。
“谁让你送香的?”冉光荣蹲下来,盯着他的脸,“名字。”
老头嘴唇动了动,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:“七日……归魂……不能断……”
“归魂?”冉光荣重复了一遍,“又是这个鬼词。”
陈清雪用爆珠香烟在他面前晃了晃,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,然后吹灭,余烬贴在他的额头上。
老头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,仿佛被烫伤了一样。
“是谁?”陈清雪问。
老头终于开口了:“一个瞎子……她让我每个月七号送香,送到那些地方……她说……香不断,魂不散。”
“瞎子?”冉光荣眯起眼,“哪个瞎子?”
老头刚要回答,忽然双眼一翻,舌头猛地咬下去,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。
“糟了!”刘淑雅冲上来,一把抓住老头的手腕,“他咬舌自尽了!”
话音未落,老头的尸体已经开始迅速腐烂,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,像是某种混合了檀香与尸气的味道。
“封住味道!”陈清雪立刻掏出一张符纸,贴在通风口上。
冉光荣则蹲下身,用铜钱在地面划了个圈,压制香气扩散。
刘淑雅看着老头的尸体,舔了舔嘴唇。
“你要干嘛?”陈清雪警惕地看着她。
“我能知道更多。”刘淑雅低声说,然后俯下身,一口咬住了老头的手指。
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响起。
片刻后,她抬起头,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。
“我看到一个地方……一座山,山顶有座古庙,庙前有个香炉……香炉山。”
“香炉山?”冉光荣皱眉,“那是哪?”
“津门外三百里。”陈清雪站起身,将爆珠香烟插回口袋,“老地图上有这个地名,现在已经改名叫‘雾灵山’了。”
“看来,我们的目标又远了一点。”冉光荣拍了拍手,“不过至少,我们知道‘归魂’不是个虚词。”
龚长兴收回墨斗线,看了眼老头的尸体,摇头道:“可惜没问出那个瞎子的身份。”
“她会在那里。”陈清雪看向窗外,“香炉山。”
刘淑雅擦了擦嘴角,眼角浮现出一道蜘蛛状的血纹。
“我闻到了……更多的香。”
话音落下,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幽深,仿佛能穿透人心。
而远处,一辆出租车正缓缓驶入旧货市场,车窗后隐约露出一只灰白的眼瞳。
镜头定格在那只瞳孔收缩的一瞬间——
血珠顺着睫毛滑落,砸在车窗玻璃上,溅开一朵小小的红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