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枯叶掠过盘山古道，冉光荣把哭丧棒往肩上一扛，眯眼望着天边那轮被啃去一角的太阳。他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叮当作响，像是在敲谁的门。
“日食快开始了。”陈清雪站在断崖边，开山刀斜插在石缝里，刀刃泛着青灰的光。她掌心的桃花纹滚烫，像有人在里面撒了把火炭。
刘淑雅蹲在一块岩石后头啃指甲，嘴角沾着血丝。“我总觉得……刚才在地下吃的那口东西不太对劲。”
“你要是能管住嘴，现在就不会在这儿晃荡。”冉光荣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辟邪砂，洒在四周。
彭涵汐推了推眼镜，公文包紧紧贴在胸前。她一直在等魂牌的反应，直到此刻，金属锁扣终于发出一声轻响。
“来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龚长兴没说话，只是把鼓槌在袖口擦了两下。墨斗线缠绕的部分，在月光下隐隐透出黑气。
“那边！”陈清雪突然抬手指向半山腰。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，只见浓雾中缓缓浮现出一座高楼，九层飞檐挑起夜色，楼身布满符文，每一道裂痕都像在吞吐阴气。
二十八个空间裂隙在妖楼周围浮现，像一张张咧开的嘴。
“这玩意儿比鬼还吓人。”冉光荣咬着铜钱笑，“不过咱们也不是吃素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第一道裂隙猛然张开，一团黑影扑了出来。龚长兴鼓槌一挥，亡魂之力撞上前去，将那团东西砸回裂缝。
“别恋战！”陈清雪拔出开山刀，率先冲向妖楼。
他们刚跑出几步，黎波忽然跪倒在地，双手死死抓着胸口。他的脸色青白，鼻孔里渗出青铜色的液体。
“你们……快走……”他嘶哑地喊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？”陈清雪回头。
“我早该死了……”黎波抬头，眼神涣散，“李参谋……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冉光荣一步跨到他面前，哭丧棒抵住他喉咙，“你现在不能倒下！”
“我没得选。”黎波嘴角扯出一丝苦笑，“但你们还有机会。”
他说完，猛地起身撞向妖楼底部的锁链。那一瞬间，整座山都在震颤。锁链崩断，妖楼剧烈摇晃，二十八道裂隙同时扩张。
“快上！”彭涵汐大喊。
陈清雪最后一个跃上楼梯时，回头看了一眼。黎波已经化作一滩黑水，地上只留下一枚龙洋银币，静静躺在那儿，映着残缺的日光。
九层妖楼内，黑暗如墨。每一层都有诡异的烛火飘浮，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，像是尸体泡久了水。
“这些符文……是封印阵？”刘淑雅舔了舔嘴唇，眼角血纹更深。
“不是封印。”彭涵汐盯着最上方一行字，“是契约。”
“什么契约？”冉光荣问。
“用人命换灵力。”她声音发颤，“夜航船用横死者天灵盖喂养妖楼，让它每隔甲子现世一次。”
“真是好生意。”冉光荣冷笑，“可惜今天没人买单。”
他们一路向上，战斗不断升级。每一层都有夜航船的人守着，手持象牙烟嘴，眼中泛着绿光。陈清雪的开山刀饮了不少妖血，刀锋竟开始泛起蓝光。
当他们冲到第七层时，陈清雪忽然停下脚步。
“怎么了？”冉光荣问。
“我好像……看到另一个自己。”她盯着某条裂隙，“穿警服的我。”
“幻觉。”冉光荣皱眉，“别理它。”
可当他走近那条裂隙时，也看到了——一个模糊的身影，正站在对面，手中握着一根哭丧棒。
两人对视片刻，对方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不对。”冉光荣低声道，“这不是幻觉。”
“那是未来？”刘淑雅凑过来。
“是过去。”彭涵汐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或者……另一个世界。”
就在这时，整座妖楼猛地一震。顶层传来一声巨响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。
“庹亿帆动手了！”彭涵汐喊。
众人立刻冲向顶层。楼梯狭窄，只能一人通过。陈清雪走在最前，开山刀紧握手中。她的另一只眼睛，不知何时，悄然浮现出判官笔的虚影。
最后一阶台阶落下时，他们终于见到了庹亿帆。
他站在妖楼最高处，海派西装崭新如初，手中象牙烟嘴闪着幽光。
“欢迎来到终点。”他微微一笑，“你们来得正好。”
陈清雪握紧开山刀，刀锋嗡鸣。
冉光荣捏紧三枚铜钱，哭丧棒垂下。
风从九层楼上吹过，带着腥甜与死亡的气息。
日食的最后一刻，阴影完全吞噬了太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