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清雪耳后的灼痛像是有火苗在皮下窜动,她靠在石壁上喘息,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青铜碎片上。那东西还在发光,映得她半边脸泛着诡异的红。
“你撑得住?”冉光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他正用三枚乾隆通宝压住刘淑雅的手腕,后者像条被钉在案板上的蛇,身体不断扭动,嘴角渗出黑血。
“还能走。”陈清雪咬牙站直身子,掌心贴在胸前的开山刀柄上。刀身刻着的《六韬》残句微微发烫,像是回应她的意志。
“门开了。”彭涵汐推了推眼镜,指着前方三道紧闭的石门,“第一道……有点问题。”
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第一道门前立着两尊门神雕像。左侧的男像面容模糊,右侧的女像却清晰得惊人——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,眉心一点朱砂痣,眼神温和却透着说不出的悲凉。
“这……是我祖母。”彭涵汐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你确定?”冉光荣眯起眼,手指捏紧哭丧棒。
“小时候发烧说胡话,她给我念过《河图》。”彭涵汐轻轻抚摸雕像脸颊,“就是这张脸。”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腐木混着香灰的味道,像是有人刚烧完纸钱。刘淑雅忽然发出一阵低笑:“她在看着我们呢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冉光荣一脚踩住她脚背,力道大得能听见骨头轻响。
“疼啊。”刘淑雅咧嘴一笑,嘴角裂开一道血口,“但你们不怕吗?她明明已经死了三十年。”
没人接话。地宫深处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震动。
“先过去。”陈清雪抬腿迈步,脚步踩在青砖上发出空洞的回音。
三人一尸穿过第一道门,门后是一间宽阔的大厅。中央摆放着一口青铜棺椁,棺盖半掀,露出一角白骨森森的头颅。
“黎波?”冉光荣蹲下身,皱眉盯着那颗头颅,“还是……不是?”
头颅额前有一道雷击状伤疤,和冉光荣耳后那道几乎一模一样。只是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,皮肤干枯如树皮,眼窝深陷,牙齿外露。
“是黎波少年时期的样子。”陈清雪低声说,“但他怎么……”
“魂魄置换。”彭涵汐翻着手中的残卷,语气冷静,“二十年前他参与勘探队时,可能就被做了手脚。”
“所以现在那个中年黎波……”冉光荣皱眉。
“是容器。”刘淑雅舔了舔嘴唇,“真正的他,早就死在这里了。”
她话音未落,头颅的眼眶里突然冒出一团灰雾,化作人形轮廓,在空中凝成一个模糊的身影。那身影缓缓转头,望向他们。
“别看它!”冉光荣大喝一声,挥动哭丧棒劈出一道金光。灰影被震散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。
“刚才那是……灵识残留?”陈清雪心跳加快。
“不止。”彭涵汐捡起地上一块碎玉片,“这是镇魂符的一部分。”
“谁会把这种东西放在这儿?”冉光荣扫视四周,“夜航船?还是……守界人?”
“都可能。”彭涵汐将玉片收入公文包夹层,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——这里不是终点。”
大厅尽头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,石阶两侧摆着十二盏长明灯,早已熄灭。最边上的一盏灯座下,隐约能看到一行小字。
陈清雪走近一看,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癸卯年七月十四,归魂于此。”
她记得这个日期。
正是她的生日。
“又是巧合?”她自嘲一笑,指尖抚过那行字,冰凉刺骨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彭涵汐站在她身后,“而是安排。”
“谁的安排?”冉光荣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彭涵汐摇头,“但一定和你的母亲有关。”
陈清雪没再说话。她转身走向阶梯尽头,那里有一扇半掩的铁门,门缝里渗出一股腥臭味,像是腐烂的鱼腥水混着铜锈。
推开铁门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条地下暗河蜿蜒流淌,水面漂浮着无数尸体,男女老少都有,衣着跨越几十年。有的穿着七十年代的中山装,有的则是现代的冲锋衣。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,仿佛死前经历了什么极乐之事。
“时间线乱了。”彭涵汐喃喃。
“是幻象?”冉光荣抽出一枚铜钱抛入水中,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金色涟漪。
“不完全是。”陈清雪蹲下身,伸手探向一具尸体。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时,尸体猛然睁开眼!
“啊!”她本能地缩手,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手腕。
尸体的嘴巴张开,吐出一句话:
“李参谋……还活着。”
“李参谋?”冉光荣脸色一变,“黎波每个月祭拜的那个?”
尸体没有回答,只是继续重复:“李参谋……还活着。”
“扯淡。”冉光荣一脚踢向尸体头部,脑袋应声而碎,溅出一堆黑水。
可就在这时,刘淑雅忽然扑向另一具尸体,张嘴就咬。
“你疯了!”冉光荣一把拽住她头发。
“让我吃……”刘淑雅双眼泛蓝,“我能看到……1974年的画面!”
“不行!”陈清雪上前一步,按住她肩膀,“你现在太不稳定,一旦触发记忆闪回,可能会失控。”
“那就让我失控吧。”刘淑雅冷笑,“反正我迟早要觉醒。”
她猛地甩头挣脱束缚,再次扑向尸体。这次,她咬住了对方的手指。
刹那间,整条暗河开始剧烈翻腾,水面浮现一艘破旧的船只残骸。船身上刻着一个图案——一只乌鸦叼着罗盘,翅膀展开呈北斗七星状。
“夜航船。”彭涵汐沉声道。
“他们七十年代就来了这里。”冉光荣摸着船身上的标识,“难怪后来地宫会被人封印。”
“不只是封印。”陈清雪盯着船尾刻着的那行小字,“他们想带走什么,却被阻止了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冉光荣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陈清雪摇头,“但我有种预感……很快就会知道了。”
她低头看向自己倒影,水面的自己对她露出一个陌生的笑容。
“……那不是我。”她喃喃。
“你怎么了?”冉光荣察觉不对劲。
“没事。”她收回视线,握紧开山刀,“继续走。”
黑暗中,鼓声再次响起,节奏缓慢却沉重,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开始。
他们沿着暗河继续前行,身后,刘淑雅嘴角渗出一缕金色液体,滴入水中,瞬间腐蚀出一个字:
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