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链拖地的声响在通道里回荡,像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。冉光荣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微微发烫,他没有说话,只是把哭丧棒握得更紧了些。
陈清雪走在最前头,开山刀贴着大腿边滑动,刀鞘上的龙纹隐隐泛光。她没再去看自己倒影——那双竖瞳的记忆还太新鲜,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眼皮底下。
“这地方……”刘淑雅舔了舔嘴唇,“有点儿熟。”
“你啃过?”冉光荣低声问。
“还没。”她笑了笑,眼角蜘蛛状的血纹在幽暗中若隐若现,“但闻到了。”
彭涵汐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一圈四周:“不是青铜尸群的味道,是南洋术士的炼法。”
“琉璃心。”冉光荣吐出两个字,脚步忽然一顿。
前方石壁上,一道铜棺轮廓浮现出来,表面斑驳,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光泽。他伸手摸了摸棺盖边缘,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“别碰!”陈清雪低喝。
已经晚了。
棺盖缓缓打开,一具尸体赫然在目,胸口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心,在黑暗中泛着微弱蓝光。尸体面容枯槁,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男人,穿着二十年前的老式警服。
“黎波……?”刘淑雅凑近一看,又摇了摇头,“不,是他师父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彭涵汐皱眉。
“我吃出来的。”她咧嘴一笑,一口咬向琉璃心。
“住手!”冉光荣想拦,却迟了一步。
琉璃心应声而碎,刘淑雅嘴角溢出一抹黑液,整个人愣在原地,眼神涣散。
“她在看什么?”陈清雪握紧刀柄。
“前世。”彭涵汐轻声道,“南洋术士的琉璃心,封的是执念。”
片刻后,刘淑雅缓缓开口:“黎波……不是警察出身,他是师承彭振宇的术士。他们当年一起学艺,后来……一个入世,一个归隐。”
“难怪他对风水这么敏感。”冉光荣眯起眼,“但这不是重点。”
“重点是……”陈清雪盯着地上尸体的脸,“这个人是谁?”
彭涵汐蹲下身,手指划过尸体胸前的编号:“津门刑侦队,013号。”
“档案库里失踪的那一份?”陈清雪心头一沉。
“看来二十年前的事,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。”冉光荣将哭丧棒插回腰间,目光落在棺底一角露出的纸张上,“签册。”
彭涵汐取出那本泛黄的册子,翻开第一页,眉头顿时拧成一团:“这不是普通的勘探队名单。”
“怎么?”刘淑雅擦掉嘴角黑渍,眼神恢复清明。
“签名栏……”她指着其中一行字,“‘优先录取有血缘关系者’。”
空气骤然凝滞。
“庹亿帆……”陈清雪声音低沉,“他在找什么人?”
“母体。”冉光荣答道,“一个血脉纯净的人。”
“所以才盯上我。”陈清雪冷笑一声,开山刀轻轻敲击地面,“可我妈到底是谁?”
彭涵汐翻到册子末尾,一张照片夹在纸页之间,边缘泛黄,隐约能看到一位女人躺在手术台上的身影,手腕戴着一只翡翠鸳鸯佩。
“这个……”刘淑雅瞳孔一缩,“我在梦里见过。”
“不是梦。”彭涵汐低声说,“是你前世的记忆。”
话音刚落,地面忽然震动起来,一股阴风从通道深处涌出,吹得几人衣角猎猎作响。
“快走!”冉光荣大喊。
可陈清雪却站在原地不动,她的佩刀突然发出一声脆响,刀身裂开一道细缝,自下而上蔓延,像是有人在里面种下了什么东西。
“没事。”她咬牙,强行稳住刀柄,“还能用。”
“你确定?”冉光荣盯着她手背上的青筋。
“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。”她抬眼看向通道尽头,“下面还有东西。”
“不止一样。”刘淑雅舔了舔嘴唇,“好多人。”
果然,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液体,缓缓凝结成人形轮廓。焦尸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腐朽与血腥。
“勘探队的残魂。”彭涵汐迅速打开公文包,取出一个布满符文的子母封魂袋。
“先收几个。”冉光荣抽出哭丧棒,三枚铜钱在掌心旋转,“剩下的……打。”
第一具焦尸破墙而出,动作僵硬却迅猛,直扑陈清雪而来。她挥刀斩下,一刀劈开焦尸肩膀,黑色液体溅在地上,瞬间腐蚀出坑洞。
“有毒!”她低声提醒。
第二具、第三具接连冲出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。
“刘淑雅!”冉光荣喊了一声。
她已经咬住一具焦尸的手臂,牙齿深深陷入皮肉之中。下一秒,她猛地抬头,眼神一片空白。
“你不是最后一个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“清醒点!”彭涵汐一把抓住她肩膀。
刘淑雅猛然回神,嘴角残留着灰烬,眼神恍惚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——一间密室,一位女人躺在手术台上,手腕戴着翡翠鸳鸯佩。
“妈……”她脱口而出。
没人听见。
因为就在这一刻,整条通道开始剧烈震动,头顶的石块不断掉落,尘土飞扬。
“撤!”陈清雪一刀劈断最后一具焦尸的脖子,转身就跑。
几人迅速后退,彭涵汐的封魂袋已经装不下更多灵魂,只能一路洒出符纸压制。
终于,他们冲出通道,来到一处空旷的地下大厅。身后通道轰然塌陷,尘烟滚滚。
“暂时安全了。”冉光荣喘着气,将哭丧棒收回腰间。
陈清雪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刀,裂缝依旧,但她已经不再试图掩饰。
“我妈……还在等我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我们去找她。”冉光荣拍了拍她肩膀,“但现在,得先弄清楚,谁才是真正的敌人。”
刘淑雅默默站在一旁,嘴角残留的灰烬被风吹散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,一面破碎的铜镜碎片悄然反光,映出一双眼睛。
冰冷,漆黑,藏在黑暗深处。
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