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风卷起碎浪,拍在船帮上,像是有人在水下敲鼓。冉光荣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珠,指尖还残留着那枚铜钱的凉意。第七口棺材开了,里面空无一物,除了那张纸条——黎波未死。
“追!”他话音刚落,人已跃下船,八卦步踩得水面泛起涟漪。陈清雪紧随其后,刀锋挑起镇魂符,刘淑雅却站在原地没动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。
可等他们再回头时,只剩江面如镜,倒映出七口青铜棺,和那句低语:“南洋赶尸,终归有主。”
棺底塌陷,露出一条深埋江泥中的墓道入口。阴风从裂隙中涌出,带着腐骨与湿苔的气息。陈清雪皱眉,抬手捂住口鼻,指节发白。
“这地方不对劲。”她低声说。
冉光荣蹲下身,伸手探入裂缝。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的东西,是骨头。不是动物,是人的手掌,白骨森然,指关节处刻着一行小字:津门刑警队,编号079。
那是黎波的警号。
“他还活着?”陈清雪问。
“不一定。”冉光荣抽出三枚乾隆通宝,在掌心晃了两下,“但至少,有人想让我们相信他还活着。”
他手腕一翻,将一枚铜钱压在刘淑雅的手腕脉门上。她正微微颤抖,左手背的蜘蛛状血纹已经蔓延至虎口。
“尸毒又在动了。”她说,声音沙哑,“我能听见……他们在喊我。”
“闭嘴。”冉光荣低声喝道,“你现在不是尸体,你是活人。”
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符纸,贴在她额头上。符纸泛黄,背面隐约可见《河图》残片的纹路。
“这是彭涵汐给的。”他说,“能镇你三天。”
刘淑雅苦笑:“三天?你觉得我们还能撑三天?”
陈清雪取出银针,轻轻刺入白骨指节的特定穴位。针尖一入骨,阴气顺着银线流淌而出,在空中凝结成雾。雾气缓缓聚拢,化作一张模糊的地图残页。
“炼钢厂。”她看着图案,眉头紧锁,“废弃的那座。”
“归墟路线图。”冉光荣轻声说,“这不是现代地图,是旧时术士用来指引灵体归位的路径。”
“归墟?”刘淑雅眯眼,“你说的是那个‘万骨沉渊、百川归海’的归墟?”
“就是那个归墟。”冉光荣点头,“民国时候,南洋赶尸人最爱用这种阵法,把尸体运回故土。但现在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那张地图残页上,“有人想把什么东西送回来。”
三人离开前,岸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龚长兴来了,脸上带着一丝焦躁。
“你们要去炼钢厂?”他问,语气不善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陈清雪反问。
“我的傀儡线缠上了黑雾。”龚长兴摊开手掌,掌心的线头已经变得漆黑,仿佛被腐蚀过一样,“那里不是普通的废厂,是归墟祭坛的遗址。”
“归墟祭坛?”冉光荣皱眉。
“当年有个南洋赶尸人,叫林九叔,死在那儿。”龚长兴低声说,“他死后,魂魄被封在祭坛底下,成了守门人。”
“现在呢?”陈清雪问。
“现在它醒了。”龚长兴叹了口气,悄悄将一张泛黄的符纸塞进冉光荣手里,“若遇青面厉鬼,切莫应答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去,脚步沉重。
冉光荣握紧手中的铜钱,再次占卜吉凶。三枚铜钱落地,自行旋转,最终排列成“巽”、“艮”、“坤”三卦。
“风止山困地藏。”他低声念道,“这是死门逆转的卦象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刘淑雅问。
“前方之地,死气沉沉,幻象重重。”冉光荣抬头,“但我们必须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陈清雪盯着他,“就因为一张地图?”
“不只是地图。”他指着自己胸口的刺青,“它在发热。”
刺青图案缓缓旋转,与之前棺盖上的星图重合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他说,“是召唤。”
炼钢厂外,锈迹斑斑的烟囱像是一根根断指,指向灰蒙蒙的天空。厂区门口的铁牌早已被风吹得歪斜,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。
“这里真有人敢来?”刘淑雅环顾四周。
“有的。”冉光荣轻声道,“只是,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。”
他走进厂区,脚下的铁轨发出吱呀声。风吹过破窗,带起一阵尘埃,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余烬。
“小心点。”陈清雪拔出开山刀,刀刃泛起微光。
突然,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腥臭味,像是腐烂的肉混着焚烧过的香灰。
“黑雾。”刘淑雅皱眉,“和刚才一样。”
冉光荣迅速掏出镇魂符,分发给两人。
“记住,别走散。”他说,“如果有人失联,其他人不准回头。”
“包括你?”陈清雪问。
“包括我。”他点头,“这次,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人。”
他们沿着地图残页指引的方向前行,穿过一条废弃的输送带,来到锅炉房前。门半掩着,里面黑得像是泼了墨。
“进去?”刘淑雅问。
“必须。”冉光荣推开门。
轰——!
一股热浪扑面而来,夹杂着铁锈与硫磺的味道。屋内,一台巨大的锅炉静静矗立,表面布满符文刻痕。锅炉下方,是一口井,黑洞洞的,看不到底。
“这不是炼钢的地方。”陈清雪皱眉,“这是个阵眼。”
“归墟阵眼。”冉光荣补充,“连接阴阳的通道。”
他走到井边,低头看去。井底没有水,只有无数白骨堆叠,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。
“这些骨头……”刘淑雅轻声说,“它们在动。”
果然,那些白骨似乎在缓慢蠕动,彼此交错,拼凑出新的形状。
忽然,一根手指从骨堆中伸出,指向锅炉方向。
“那边。”冉光荣眼神一凛,“有人在给我们指路。”
“谁?”陈清雪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摇头,“但我猜,很快就会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