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周的空气凝固如铁。
那种被剥离出世界的窒息感只持续了刹那,紧接着,林玄听到了系统尖锐的警报声,像是在脑子里炸开了一挂鞭炮。
“高维规则压制解除。警告,检测到因果律波动。”
随着这一声提示,那凝固的火苗猛地一跳,重新窜了起来,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。
老秀才的身影却在一阵扭曲的波纹中淡去了,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在风里打转:“既不借,那老夫便去那忘尘谷等你。后生,有些债,是赖不掉的。”
老秀才消失了,但他留下的压迫感却像一块湿冷的石头压在众人胸口。
林玄深吸一口气,肺叶里重新灌满了冰冷的空气。
他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转动手腕,将寒魄剑归鞘,剑身撞击剑鞘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声,这声音让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快了一些。
“走了?”秦雨桐仍旧保持着持枪警戒的姿势,枪尖上那点赤芒吞吐不定。
“走了。”林玄拍了拍身上的灰,走到火堆旁重新坐下,捡起那块已经有些凉了的羊肉,在火上随意晃了两下,“这老头不简单,刚才那一手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,他是动了这块地的‘根’。”
柳如是合上罗盘,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:“他刚才说的‘忘尘谷’,是个凶地。我那本残卷里提过,前朝有位大能想在那逆天改命,结果把自个儿炼成了人干。”
“管他凶地还是吉地。”林玄把温热的羊肉塞进嘴里,眼神却看向了视野角落里那个不断闪烁的系统界面。
【任务接取成功:追踪命痕。】
【目标地点:东南方位,忘尘谷。】
【奖励:记忆碎片x1,剑元x2000。】
【提示:命炉的气息并未消散,它正在那里酝酿一场新的风暴。】
一条淡金色的线条在他的视野中缓缓浮现,像是一根被拉长的金丝,蜿蜒穿过漆黑的夜幕,直指东南方那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阴影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林玄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油渍,语气平淡得像是要去隔壁村赶集,“那老头没撒谎,那地方确实有东西在等着咱们。雷罚?”
寒魄剑轻颤了一下,紫色的剑灵并未现身,只传来一股清晰的意念——东南方,有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,和那老秀才身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确认了。”林玄低声道。
一行人没再耽搁。
极北的夜路不好走,全是冻得硬邦邦的碎石和不知深浅的冰缝。
秦雨桐拎着枪走在最前面,她是天生的战士,在这种环境里反倒比谁都自在。
她时不时用枪杆敲打地面,既是探路,也是在震慑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低阶妖兽。
“我说林大少爷,”秦雨桐头也不回地喊道,“那忘尘谷离这儿起码还有三百里,咱们就这么靠两条腿走过去?你那系统里就没个什么‘缩地成寸’的符咒?”
“有啊。”林玄跟在后面,脚下不紧不慢,“一张一万剑元,你出钱我就还。”
“财迷心窍。”秦雨桐啐了一口,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更快了。
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天边泛起了鱼肚白。
那一抹惨白的光照在荒原上,显得格外凄凉。
柳如是一边走,一边翻阅着手里那本《天道遗录》。
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,她看得极快,眉头却越皱越紧。
“找到了。”柳如是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书页上一行模糊的小字,“这上面记载,忘尘谷曾是前代剑神封印命炉碎片的地方之一。当年剑神为了压制命炉的邪性,特意选了这处‘绝灵之地’,布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封印。”
她抬起头,眼神凝重:“若有人动了那里的封印,哪怕只是松动了一角,命炉之力便可能再次复苏。那老秀才引我们过去,恐怕没安好心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林玄耸了耸肩,“黄鼠狼给鸡拜年,还能是为了送米?不过既然他划下道来了,咱们不去,反倒显得心虚。”
说话间,队伍已经进了一片峡谷的入口。
这里的风比外面小了很多,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霉味,像是放久了的湿柴火。
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削,黑漆漆的石头上长满了暗红色的苔藓,远远看去,就像是凝固的血痂。
“小心。”秦雨桐突然压低了声音,身子微微下蹲。
前方狭窄的谷道里,影影绰绰地站着十几个人影。
那些人穿着统一的灰白长袍,脸上戴着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,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,静静地堵在路上。
这群人没有呼吸声,甚至连心跳都很微弱。
“这又是哪路神仙?”林玄眯起眼睛。
“天道宫的人?”柳如是低呼一声,“看那袍子上的纹路,是‘刑律司’的暗卫。可是……天道宫不是早就撤出极北了吗?”
没等她想明白,那十几个人影突然动了。
没有任何废话,也没有任何征兆。
就像是一群被按下了开关的木偶,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。
最前面那人手里拎着一对短戟,脚下生风,眨眼间就冲到了秦雨桐面前。
那一对短戟上泛着幽幽的蓝光,直取秦雨桐的咽喉。
“找死!”秦雨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,正愁没处发泄。
她大喝一声,手中赤金长枪猛地一抖,枪身瞬间被烈焰包裹。
那一枪没有丝毫花哨,就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结合,带着一股子要把这峡谷捅个窟窿的气势,狠狠地砸了下去。
“铛!”
一声巨响,火星四溅。
那个手持短戟的暗卫竟被这一枪直接砸得跪倒在地,膝盖下的岩石崩裂成粉。
但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,双手依旧死死架住长枪,身后的同伴趁机如鬼魅般绕过秦雨桐,扑向了后方的林玄等人。
“这些家伙不对劲。”秦雨桐一脚踹飞那名暗卫,长刀回旋,将另一个冲上来的敌人拦腰斩断。
那被斩断身体的暗卫并没有流出鲜血,断口处反而冒出一股股黑色的烟雾,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。
“他们不是活人!”秦雨桐怒吼道,“是尸傀!而且身上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……是命炉的残党!”
林玄手中寒魄剑已然出鞘。
他没有像秦雨桐那样大开大合,而是身形游走,每一次出剑都极其刁钻,专门挑那些尸傀关节连接的薄弱处下手。
“沈姑娘,别发呆。”林玄反手一剑削掉了一个偷袭者的脑袋,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沈妙音,“这时候可不是看戏的时候。”
沈妙音此时的状态很奇怪。
她并没有表现出恐惧,反而闭着眼睛,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纹。
“我……感觉到了。”沈妙音的声音有些飘忽,“那些黑烟……是我的。”
她突然睁开眼,双瞳之中金光流转。
只见她抬起手,对着那些冒着黑烟的尸傀虚空一抓。
那些原本凶悍无比的尸傀动作猛地一滞,身上那些黑烟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,疯狂地从他们体内涌出,汇聚向沈妙音的掌心。
失去了黑烟的支撑,那些尸傀瞬间瘫软在地,化作了一堆堆枯骨和烂布。
“那是命炉碎片的残留意识。”沈妙音看着掌心那一团不断扭曲的黑烟,脸色有些复杂,“它们在欢呼,在指引……跟我来。”
说完,她竟主动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。
林玄挑了挑眉,收剑入鞘:“看来咱们这次找了个好向导。”
有了沈妙音的带路,接下来的路程顺利得有些诡异。
那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陷阱和法阵,全都被她一一识破,甚至连原本盘踞在谷底的毒虫猛兽,在感应到她身上的气息后,也都纷纷退避三舍。
越往深处走,那种压抑的感觉就越强烈。
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,每一次呼吸都要费极大的力气。
终于,他们走到了谷底的最深处。
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地,四周寸草不生,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。
而在平地的中央,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石碑。
那石碑足有三丈高,通体漆黑,碑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。
而在石碑的最下方,被一层浓重的血雾笼罩着,隐约可以看到碑上刻着三个大字。
那字体苍劲有力,透着一股子孤傲与决绝。
林玄走近了几步,待看清那三个字时,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顾……青……竹?”
那是他前世那个叛徒徒弟的名字。
“这就是封印的核心?”柳如是走到石碑旁,伸手想要触碰那些符文,却被林玄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“别碰。”林玄的声音有些冷,“这上面的血还没干。”
确实,那些刻在碑上的名字,并不是用朱砂写的,而是还在缓缓流动的鲜血。
那血迹鲜艳得刺眼,仿佛是刚刚才有人用指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。
“师父……”
一个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谷底响起。
林玄的手微微一颤。
那声音太熟悉了,熟悉到让他瞬间回想起了前世那个跪在雪地里求他收留的少年,那个在剑阁里替他擦拭了一百年神剑的徒弟,那个最后背刺他一剑让他陨落的逆徒。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死死盯着那座石碑。
就在林玄的视线触及碑面的瞬间,那座黑色的石碑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。
“咔嚓。”
一道裂纹从那个“顾”字开始蔓延,如同蛛网般迅速爬满了整个碑面。
黑色的碎石簌簌落下,露出了石碑内部那并不存在的空间。
血雾翻涌,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那裂开的石碑中缓缓走出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,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着,脸上带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。
只是如今,他的周身缠绕着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气,那黑气像是活物一般,在他的道袍上游走、吞吐。
那人抬起头,露出一张清秀却透着诡异死气的脸。
“师兄,”那人影微微欠身,行了一个标准的道揖,语气恭敬得就像是早晨问安,“一别经年,你这记性怎么变差了?我是青竹啊,你还记得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