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气交鸣的余波震得青石板簌簌发抖,林玄握着寒魄剑的指节泛白。
那股从李承泽剑尖涌出的黑雾如同活物,在空中扭曲盘旋,化作一条条泛着幽蓝磷火的锁链,嘶嘶作响地缠向他的脚踝。
每一道锁链都仿佛由怨念凝成,带着蚀魂夺魄的阴冷气息,一旦触碰皮肉,便如毒蛇般钻入经脉,侵蚀神魂。
“断!”林玄低喝一声,腕间剑势陡然一变。
寒魄剑划出半弧银芒,正是斩天十三式第一式——“断空”。
这一招本是前世为斩断天道枷锁所创,蕴含着逆命破劫的意志。
此刻剑元裹挟金纹奔涌而出,剑锋所至,空气被撕裂出细密的裂痕,仿佛连时间都被这一剑斩开。
只听“轰”的一声闷响,那数道黑雾锁链竟被生生劈成两段,断裂处喷涌出腥臭的黑烟,像是受伤的妖兽在哀嚎。
锁链崩碎的瞬间,整个法阵剧烈震颤,上方悬挂的天命核心晶石忽明忽暗,宛如一颗被人攥住命脉的心脏,在生死边缘挣扎跳动。
晶石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,每一次闪烁,都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,仿佛整座命运塔都在为之哀鸣。
“他的神魂被蚀魂雾啃了七重!”雷罚剑灵的灵体在林玄身侧急旋,发梢因灵力激荡而泛起刺目的白光,“但最内层还有一团清明!快用剑神神魂共鸣!趁他尚未彻底沦陷!”
她指尖点向李承泽眉心,那里有道极淡的金芒正在浓稠黑雾中微弱挣扎,像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那是李承泽最后一点自我意识的火种,若再迟片刻,便将永远沉沦于天帝设下的傀儡之局。
林玄瞳孔微缩,心头如遭重锤击打。
他与李承泽相识于千年梅树下,那时对方还是个总爱用剑鞘敲他后背的少年剑徒,眼神清澈如泉,笑起来时总说:“阿玄,你这剑法太死板,得加点灵气。”两人曾在雪夜对饮,共铸一穗双生剑穗,许下“生死同战”的誓言。
如今,那个曾并肩御敌、把酒言欢的挚友,却被黑雾笼罩,双目空洞,成了天帝操控的傀儡。
喉间泛起腥甜,他压下心头刺痛,运转体内刚苏醒的剑神神魂。
识海深处,金色纹路骤然亮起,如远古图腾苏醒,顺着经脉如江河奔涌般窜向掌心——那是前世镇压天道时留下的神魂印记,封印千年,今日终于再度觉醒。
每一缕金光流转,都伴随着破碎的记忆碎片:雷劫中的怒吼、天道锁链的崩裂、还有那一剑劈向苍穹却最终失败的悲怆。
“小心他的剑势!”白灵儿的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,带着几分虚弱与焦急。
这只青丘狐妖此刻脸色苍白如纸,额间狐纹却泛起金红光芒,显然正强撑着动用本源神魂之力助他。
她的指尖渗出一滴血珠,融入林玄掌心,温热中夹杂着灼痛:“他在抗拒……很疼,真的很疼……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在撕裂。”
林玄只觉识海一热,两股神魂波动交缠成网,顺着寒魄剑的剑身蔓延而出。
就在这一刻,李承泽的剑势突然一顿,原本空洞的眼瞳里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一丝熟悉的清亮——那是当年在梅树下替他捡起掉落剑穗时的眼神,温柔而坚定。
那一瞬,林玄几乎以为时光倒流,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春天。
“老古,法阵能反噬吗?”林玄头也不回地低问,声音沉稳却隐含杀机。
“他被控制的力量来自法阵核心。”古尘抱臂站在法阵边缘,指尖轻叩腰间玉牌,神情冷峻如霜,“你引他攻击法阵符文,我用剑盟残魂引动共鸣。他现在的实力是被强行拔高的虚浮状态,只要触发反噬,就能撕开黑雾束缚。”
这位原剑仙残魂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他曾是剑盟最后一位守护者,在天帝清洗剑修之时自爆神魂,只为留下一线传承火种。
如今虽只剩残魂依附玉牌,但那份剑意依旧凌厉无匹。
林玄眼底闪过一道寒芒。
他故意侧过左肩,露出半片破绽——那是当年李承泽最熟悉的“破绽”。
两人无数次对练时,对方总爱用这招刺他的肩窝,然后大笑着说:“剑神也有弱点啊,阿玄!”那笑声至今仍在耳边回荡。
“叮——”
剑刃精准刺入林玄左肩。
但这一次,没有温热的血溅出。
寒魄剑的剑身突然逆转,剑意流转间竟将李承泽的剑势引导偏移,直指法阵边缘那圈古老的银色符文。
与此同时,古尘的玉牌爆发出刺目青光,与符文产生强烈共鸣,整个法阵顿时发出轰鸣,宛如被捅了蜂巢的马蜂窝,震荡不止。
刹那间,黑雾从李承泽体内疯狂涌出,如同决堤洪水,他的身体剧烈颤抖,骨骼发出咯吱作响的脆音,喉间更是发出非人的嘶吼,似有万千冤魂在其体内咆哮。
他的双手痉挛般抓挠自己的胸口,指甲划破衣衫,留下道道血痕。
林玄趁机欺身上前,食指抵住他眉心,剑意如游丝般钻入识海,轻声道:“梅树抽新芽了,你去年说要回去看的。”
这句话如同钥匙,轻轻一拧——
“咔嗒”一声,记忆之门轰然开启。
李承泽的瞳孔剧烈收缩,眼中黑雾翻滚如潮,那声“梅树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。
他望着眼前这个同时带着林玄与剑神影子的男人,忽然笑了,笑容恍惚而纯净,仿佛穿越千年光阴,回到了那个春日:“阿玄……我好像……睡了很久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便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。
林玄稳稳接住,触到对方后背时,掌心传来湿漉漉的黏腻感——那是被黑雾腐蚀的血肉,皮肉溃烂,森骨隐约可见。
他抿紧嘴唇,
“醒了就好。”雷罚剑灵松了口气,灵体微微晃动,已显黯淡,“再晚半刻,他的神魂就要被啃成碎片了。”
白灵儿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柱,指尖狐火明灭不定,唇角渗出血丝:“他体内的黑雾……还没清干净。而且……我感觉到了另一种力量,不属于天帝,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存在……它藏在法阵深处。”
“先带他离开法阵。”古尘已走到林玄身侧,弯腰欲抱起李承泽,却被林玄抬手拦住。
“等等。”林玄抬头望向法阵中央的天命核心晶石。
原本纯净如星河倒悬的晶石,此刻竟染上了诡异的血色,那些断裂的银色锁链正不断渗出暗红液体,顺着石缝蜿蜒爬行,如同活物般向四周扩散。
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,法阵最深处的血色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,像有人在地底点燃了一盆永不熄灭的血焰,炙烤着整个空间。
“轰——”
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。
林玄猛地抬头,只见命运塔的穹顶裂开蛛网状裂纹,有血色光雨顺着裂缝缓缓滴落。
每一滴落下,都在青石板上炸开一朵猩红莲花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。
他抱着李承泽后退三步,寒魄剑自动出鞘,悬浮于身前,剑身轻颤,发出低沉剑鸣,仿佛也在愤怒咆哮。
“你终于来了,林青玄。”
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塔顶传来,如古钟在深渊里震荡,层层叠叠,回响不绝。
那声音熟悉得让林玄心口发紧——是前世在天道劫雷中,那个自称“天命代言人”的存在。
他曾以绝对权威宣判林玄“逆天之罪”,降下九重雷劫,将其神魂封印千年。
而此刻,这声音里多了几分嘶哑,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,却又透着高高在上的压迫感,仿佛众生皆蝼蚁,唯他执掌命运。
林玄望着逐渐被血色笼罩的法阵,沉默片刻,将李承泽交给白灵儿:“护好他。”
白灵儿点头,强撑着展开狐火屏障,将三人围在其中。
林玄转身,寒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,剑尖斜指地面,周身气势节节攀升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剑神神魂在沸腾,那些被天道封印千年的记忆正顺着血管往上涌——梅树下的酒坛,与李承泽共铸的剑穗,还有那道劈向天道时被雷劫撕碎的剑光。
一幕幕过往如走马灯闪现:他曾立誓“宁违天命,不负人心”,也曾亲手斩断十万里天道锁链,最终却被背叛、被囚、被遗忘。
而现在,宿敌再现,因果轮回,终须一战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他望着塔顶裂开的缝隙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,眼中燃起焚尽苍穹的火焰,“我等这一天,也等了千年。”
血色光雨落在寒魄剑上,溅起细碎的火星,如同星辰陨落。
林玄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,目光穿过血色雾气,锁定了塔顶那道逐渐清晰的阴影——那是他前世未能斩灭的因果,也是此刻必须直面的宿命。
风起,剑鸣,天地失声。
而在那阴影之后,或许还藏着更深的秘密——关于天帝的真实身份,关于命运塔的起源,关于为何唯有他能唤醒剑神神魂……一切谜题,都将在这场对决中揭晓。
但他并不畏惧。
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身后有白灵儿燃烧神魂的守护,有古尘残魂不灭的信念,更有李承泽哪怕濒临毁灭也不曾放弃的挣扎。
他们之间的羁绊,早已超越了时间与命运的桎梏。
这一战,不只是为了复仇,更是为了证明——人心不可辱,信念不可折,宿命亦可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