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踩着晨露踏进营地时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
夜雾尚未散尽,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山林之间,草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靴尖滑落,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湿痕。
篝火还未完全熄灭,火星子在风中噼啪作响,偶尔跃起一星半点,像是某种低语的预兆。
白灵儿正蹲在石桌旁翻找药囊,银发微乱,耳尖沾着点草屑,显然已忙碌良久。
她忽然听见脚步声,猛地抬头,发间那枚由千年寒玉雕成的银铃轻响三声——这是狐族感知危险的本能反应。
“你可算回来了!”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,却又掩不住焦急,“雷姐姐说那些使者的血有古怪,我刚才试着用‘灵嗅术’探查,结果……”话音未落,她的目光扫过林玄腰间的储物戒,瞳孔骤然缩成细线。
“封魔令。”她脱口而出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动什么。
下一瞬,她身后蓬松的九尾狐尾不受控地绷直如剑,指尖泛起淡金色的狐火,那是她体内血脉被强烈刺激的征兆,“它在发烫!不是普通的能量波动,是……活的。”
林玄解下储物戒的动作微顿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戒中那物正像活物般啃噬着灵元,每一次脉动都如同毒蛇咬噬经脉,连带着心口沉寂已久的剑元都翻涌成乱流。
前世被封印时的刺痛再度爬上识海,耳边似有无数锁链拖行之声,喉间腥甜翻涌,他强行咽下,将封魔令取出放在石桌上。
青铜令牌刚触到石面,便腾起一缕黑雾,带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,在半空凝成扭曲的蛇形纹路,盘旋不散,宛如某种古老咒文的残影。
“果然有问题。”雷罚剑灵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,一身素白衣裙无风自动,寒魄剑斜斜垂在脚边,剑鞘上的冰花随着她的目光凝出霜痕,空气中温度骤降,石桌边缘竟浮现出细密冰晶。
“我之前用剑气探过,这东西裹着三层封印,最外层是天道符文,中间是禁制阵法,而最里层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轻轻划过令牌表面,一道细微裂痕随之蔓延,“像有人用神魂血咒织了张网——以命为引,以魂为线,这不是封印器物,是陷阱。”
白灵儿已经凑过去,鼻尖几乎要贴上令牌。
她额间的狐族印记忽明忽暗,那是远古血脉对禁忌之力的本能排斥。
体内那片沉睡的剑神神魂碎片突然剧烈震颤,震得她后退半步,扶住石桌才勉强站稳。
“不是普通封印器物!”她的声音发颤,尾音带着狐族特有的清润与哀伤,“这上面刻的是‘天命碑’的逆咒——我在族中古籍见过,当年天道为镇压上古剑神,曾在天命碑上刻下锁魂咒,逆咒就是……就是破解锁魂咒的钥匙!”
林玄的指节抵上石桌,石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细纹。
他盯着那扭曲的蛇形纹路,前世画面如利刃割过脑海:自己被天道使者按在天命碑前,四肢钉入镇魂钉,鲜血顺着碑身流淌,咒文在血肉里灼烧,灵魂被寸寸剥离。
顾青竹站在高台之上,手持同样的令牌,眼中无悲无喜,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,冷笑:“师父,这是为你好。”
那一刻,他以为她是背叛;如今才明白,她也是棋子。
“逆咒。”他低笑一声,笑声里浸着冰碴,仿佛从深渊中爬出的孤魂,“天帝倒是会打算盘,用破解之法当封印,既要困住我,又要拿我当引子——等我主动解开它,便是启动真正杀局之时。”
雷罚剑灵的剑尖挑起令牌,寒魄剑的冰气裹住黑雾,蛇形纹路被冻成冰晶簌簌坠落。
“要破开它。”她望向林玄,眼中映着剑刃寒光,语气不容置疑,“用我的剑气,直接撕开封印。拖延只会让它的侵蚀更深。”
林玄点头,指尖按在寒魄剑的剑柄上。
就在此时,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识海响起:【检测到特殊封印器物“封魔令·逆咒”,触发隐藏任务:封魔令·逆咒解析(S级)。
任务要求:成功解析封魔令内隐藏信息。
任务奖励:剑元x,剑技《破妄剑诀》残页x3,记忆碎片x2。
失败惩罚:剑元-(已抵消90%)。】
他闭目引动剑元,丹田处的剑元漩涡如沸水翻涌,顺着手臂注入寒魄剑。
剑刃霎时泛起幽蓝光芒,雷罚剑灵的身影与剑影重叠,化作一道冰色流光劈下——
“当!”
青铜碎裂声比想象中轻,却如惊雷炸响于众人识海。
封魔令裂成两半,从中飘出一团幽光,带着凤凰涅盘后的余烬气息,在空中缓缓凝聚成影像。
云纹金殿中,天帝端坐在九龙椅上,冕旒下的面容模糊如雾,看不清五官,唯有双眸透出漠然神性。
他的声音却清晰如雷贯耳:“林青玄,你以为毁了天命碑就能逃脱命运?你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步弃子。真正的天命,将在七日后揭晓。”
影像持续不过五息,随即消散,唯有一片金鳞落在石桌上,边缘微微卷曲,散发着灼热气息。
林玄伸手捏起,指尖立刻被烫出红痕——是凤凰族的本命金羽,唯有族中至强者陨落后才会脱落,且一经离体,永不褪色。
“凤凰族……”白灵儿的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,低声说道,“他们族中圣物‘涅盘火’能焚尽神魂,连记忆都能化为灰烬。天帝拿这个当影像载体,分明是防着被人篡改信息——哪怕是最顶尖的幻术师,也无法伪造一片真实的金羽。”
古尘不知何时立在营地边缘,玄色大氅被山风卷起,露出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。
他望着消散的金光,眼底的残魂之火跳动得格外剧烈,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。
“真正的麻烦不在这道影像。”他踏步上前,指节叩了叩碎裂的封魔令,发出金属般的闷响,“天帝说的‘真正天命’,应该是‘天命逆转术’。我当年镇压过类似禁术——那是用万域气运为引,强行扭转天道规则的邪术。一旦成功,所有强者的神魂都会被烙上‘天命印’,沦为他的傀儡,连轮回都无法摆脱。”
林玄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起前世最后时刻,顾青竹眼中的空洞,想起那些曾经与他共饮的剑修,突然挥剑自戕时的惨状——原来不是走火入魔,也不是心境崩塌,而是被天帝动了手脚。
他们的神魂早已被种下印记,只待一声令下,便自我毁灭。
“七日后。”他将金鳞碾碎成齑粉,任其随风飘散,“正好是我约他的日子。”
雷罚剑灵的冰眉一挑:“你打算提前动手?”
“与其等他布好局,不如先掀了棋盘。”林玄转身走向帐篷,取出随身携带的“天机罗盘”。
这件法宝由苏清浅耗费三年心血,以星陨阁镇阁星砂、北斗第七星陨铁、以及一滴初代观星者的眼泪炼制而成,能追踪天地间异常能量波动,甚至可窥见命运丝线的断裂点。
他注入剑元,罗盘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图突然剧烈旋转,星辰轨迹错乱交织,仿佛宇宙本身都在颤抖。
指针最终停在北方,指向云雾缭绕的群山深处,那一片区域在万域舆图上从未标记,甚至连传说都未曾提及。
“那是……”白灵儿踮脚望去,狐耳动了动,试图捕捉风中的气息,“我查过万域舆图,极北之地只有剑冢和冰原,那片山从来没被记载过。而且……”她皱眉,“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,像是血干涸千年后的味道。”
古尘眯眼盯着罗盘上跳动的星芒,残魂之力溢出,在半空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剑,剑身上刻着古老的铭文:“有上古气息。”他喃喃道,“像是……古战场。而且不是一次战役,是无数次生死交锋叠加而成的‘怨念之地’。这种地方,通常埋葬着被抹去的历史。”
林玄望着罗盘指针,嘴角勾起冷冽的笑。
他能感觉到,那片未被记载的山脉下,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——或许是天帝的后手,或许是前世的线索,但无论是什么,都将成为他斩断天命的最后一块拼图。
“收拾行装。”他将罗盘收入怀中,目光扫过众人,“天亮就出发。”
白灵儿迅速整理药囊,将几瓶珍贵的续命丹塞入袖袋;雷罚剑灵默默擦拭寒魄剑,剑身映出她冷峻的侧脸;古尘则盘膝坐下,开始以残魂之力温养那柄断剑,剑鸣低吟,似在回应远方的召唤。
山风卷着晨雾掠过营地,吹得罗盘上的星砂簌簌作响。
指针所指的方向,云雾深处隐约露出半截断戟,戟尖凝着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暗红,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,又像是一句无声的警告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云纹金殿中,天帝缓缓摘下冕旒,露出一张与林玄有七分相似的脸。
他轻抚手中另一枚完整的封魔令,低语:“来吧,徒儿。让我看看,这一次,你能否跳出命运的牢笼。”
与此同时,极北山脉之下,一座被封印万年的地下祭坛悄然开启。
中央石台上,一具身穿黑金战甲的尸体缓缓睁开了双眼,瞳孔中燃烧着紫色火焰,口中吐出两个字:“……归位。”
整座山脉为之震颤,地底传来阵阵龙吟,仿佛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。
林玄站在营地边缘,仰望北方苍穹。
那里,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星辰悄然亮起,颜色猩红如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