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残雪掠过林玄肩头时,寒魄剑的嗡鸣恰好撞进他耳中。
那声音不似寻常金属震颤,而像是从极远的虚空深处传来,带着某种古老法则的低语,仿佛天地本身在呼吸。
他垂眸看向掌心的剑,原本“执念即枷锁”的铭文已彻底褪去,新刻的“宿命即牢笼”泛着幽蓝微光,像用冰锥在骨头上凿出来的,每一笔都透出森然寒意。
林玄的手指微微一颤。
这铭文不是人为所刻——它是在昨夜子时自行浮现的,伴随着一阵来自丹田深处的剧痛。
那时他正盘坐在幽冥谷边缘的寒石上修炼剑神真火,忽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识海: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宫殿,金线串起万千生灵魂影,一个身披玄色龙袍的身影端坐玉阶顶端,口中轻吐四字:“宿命不可违。”
那声音如同天道宣判,令他体内真元瞬间紊乱,寒魄剑脱手而出,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般的轨迹。
此刻回想起来,仍觉脊背发凉。
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——前世在剑冢最深处,那个被封印了三万年的上古剑神曾咳着血对他说:“当枷锁换了名字,便是更危险的锁。”
当时他不解其意,如今却如醍醐灌顶。
执念是人自缚,而宿命……是天定之刑。
“这铭文……”雷罚剑灵的虚影突然从剑中浮起,素白裙裾被剑气掀起,她的身形半透明,宛如月光下凝结的霜华。
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行新字,却又迟疑地收回,“是天道法则的显化。我能感觉到,剑身在共鸣。”
林玄眉头微蹙:“共鸣什么?”
雷罚剑灵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闭上双眼,眉心浮现出一道细小的雷纹。
那是她动用本源之力感知天地脉络的征兆。
片刻后,她猛然睁眼,瞳孔泛起细碎的星光:“有什么东西在躲。像是……被宿命之锁捆着的活物。”她的指尖猛地戳向北方,“往那个方向,每隔十里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痕,像被丝线牵着走的提线木偶。”
林玄目光一凝。
他还未开口,一道冷硬的声音便从左侧传来:“是天帝的手下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古尘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。
他身形瘦削,衣袍破旧,但腰间的剑穗却在风里打了个死结——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。
这位来自剑盟的残魂修士虽只剩一缕神识寄居人间,可战力仍在通玄境巅峰。
他指节叩了叩腰间的储物袋,取出一枚青铜令牌。
那令牌不过巴掌大小,表面饕餮纹路狰狞,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,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。
“三天前围剿执法使时,我在那家伙心口抠下来的。”古尘声音低沉,“当时他跪在地上狂笑,嘴里不停喊‘宿命不可违’,然后整个人炸成血雾。我以为只是疯言乱语,现在看……”他顿了顿,将令牌递向林玄,“令牌里的空间印记活了。”
林玄接过令牌,指尖刚触到青铜表面,系统提示音便炸响在识海:
【检测到天道残留法则】
【任务【追踪敌踪】已触发】
【消耗1000剑元激活,是否确认?】
他毫不犹豫:“确认。”
刹那间,体内积蓄已久的剑元如江河倒灌般涌出,寒魄剑剧烈震颤,剑身竟浮现出一道扭曲的空间裂痕,仿佛要撕开现实的帷幕。
与此同时,白灵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她不知何时醒了,狐耳在发间轻轻抖动,睫毛颤了颤,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。
她的指尖还带着他怀里的温度,声音软糯却清晰:“玄哥哥,令牌在发烫。”
林玄低头,果然见青铜表面腾起淡紫色雾气,那雾气袅袅升空,在风中凝成一条半透明的线,宛如被无形之手牵引,笔直指向西北方。
雷罚剑灵的虚影“唰”地没入寒魄剑,剑鸣骤然拔高,清越之声直冲云霄。
紧接着,剑身映出的光影轨迹与空中紫线完全重合,形成一道立体的空间导航图。
“这是……”古尘眯起眼,残魂的眼尾泛起青黑,那是过度使用神魂的征兆,“空间投影路径。顺着走,能到……某个跨越三界的空间节点。”
“天道宫内殿。”白灵儿轻声接道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她蜷缩在林玄臂弯里,狐尾不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腕,尾巴尖微微发颤:“我在梦里见过。好多人跪在玉阶下,他们的影子被金线串着,拖曳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锁链。最上面坐着个穿玄色龙袍的人……他说,‘宿命之锁,锁尽轮回’。”
林玄呼吸一顿。
他终于明白为何白灵儿最近总是做噩梦。
三个月前,他在剑冢深处唤醒她体内的剑神神魂碎片——那是他前世为对抗天帝,亲手封入狐族圣女识海的禁忌之力。
如今碎片逐渐苏醒,不仅带来力量,也带来了属于上古时代的记忆残片。
那些梦,不是幻觉,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回放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林玄低声说,弯腰将白灵儿打横抱起。
狐尾扫过他下颌时,他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,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即将踏入生死之战的杀神,“去天道宫。”
古尘转身走向停在谷口的青鸾车。
那是一辆由千年青鸾遗骨炼制的飞行法器,通体覆盖着符文鳞甲,双翼展开足有十丈宽。
玄色大氅被风卷起,露出他腰间挂着的三柄断剑——那是他作为剑盟执法者的标志,也是他曾斩杀三位天帝使者的见证。
雷罚剑灵的声音从寒魄剑中传出,带着几分跃跃欲试:“我先去探路,这破剑的共鸣能扫出十里内的埋伏。”话音未落,剑鸣已化作一道青光冲上天际,划破阴云,直入苍穹。
林玄抱着白灵儿走向青鸾车,路过谷口那株老梅树时,脚步忽地一顿。
梅枝上还结着厚厚的冰层,却有几个花骨朵倔强地挣破封锁,露出一点胭脂色的嫩瓣。
寒风吹过,花瓣轻颤,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他想起白灵儿蹲在树前浇水的模样,那时她仰着脸说:“等花开了要做蜜饯。”眼睛亮得能照见雪色。
喉结动了动,他低声许诺:“等回来,我们摘最大的梅。”
白灵儿把脸埋进他颈窝,闷声应了个“好”。
她的手指悄悄勾住他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三个月前他用剑冢里的寒玉雕的,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。
刀工粗糙,却是他亲手所制,蕴含一丝温润灵力,能护她心脉安宁。
古尘已经上了车,青鸾车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,如同送行的丧钟。
林玄最后望了一眼幽冥谷。
目光扫过冰锥垂挂的悬崖、结霜的老梅,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剑冢轮廓。
那里埋葬着他前世的失败,也封印着无数不愿屈服的剑魂。
他低声自语,声音被风卷进云层:“天帝,你以为用宿命当锁链就能困死我?”
就在他抱着白灵儿跨进车门的瞬间,寒魄剑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鸣响!
林玄猛地回头,只见剑身上的“宿命即牢笼”正在褪去,如同冰雪消融。
新的铭文缓缓浮现,每一个字都像被鲜血浸透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赤芒:
这不是预言,是警告。
系统面板上,【追踪敌踪】任务进度条开始缓缓爬升,数字跳动间透露出一丝诡异:
【当前进度:3.7%】
【预计抵达时间:未知】
【风险等级:SSS】
【提示:前方存在多重因果干扰,请谨慎前行。】
青鸾车的车轮碾过残雪,发出“咯吱”一声,仿佛踩碎了某种无形的界限。
空间投影路径的紫光在车头前方浮动,像一条通向云巅的光带。
随着车辆升空,四周景物迅速扭曲,天地倒转,星辰错位。
他们正穿越一道古老的折叠空间通道——传说唯有持有天道信物者方可通行。
林玄望着那光带尽头的混沌雾气,隐约能看见宫殿飞檐的轮廓——悬浮在翻滚云海之上,玉阶泛着冷光,朱门紧闭如巨兽之口。
那是天道宫。
万法归一之所,命运编织之地。
据古籍记载,天道宫并非实体建筑,而是由三千世界的因果线交织而成的维度中枢。
每一位踏入其中的人,都会被映照出内心最深的执念与恐惧,并被迫面对“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”的幻象。
换句话说,那里没有敌人,只有你自己。
白灵儿忽然轻声道:“玄哥哥,我看到……另一个你。”
林玄心头一震:“什么?”
“在梦里。”她抬眼看他,你说……‘若当初放下仇恨,便可救她’。”
林玄沉默。
他知道她说的是谁——前世因执念太深,未能及时救下母亲,最终导致家族覆灭。
那一幕,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“那是幻象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语气坚定,“真正的选择,是我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。”
话音刚落,整辆车猛地一震!
前方紫光骤然扭曲,竟分裂成九条不同颜色的路径,每一条都通往不同的时空片段:有的通向战火纷飞的修罗战场,有的通向花开遍野的桃源仙境,甚至有一条直指童年故居。
【警告!遭遇因果分岔点】
【请选择正确路径,否则将陷入无限轮回】
林玄盯着系统提示,眼神锐利如刀。
这时,寒魄剑再次震动,剑身上“终焉将至,抉择之时”八个字竟开始流转,化作一道符印射入空中,精准锁定中间那条银白色光路。
“走那边。”他说。
古尘操纵青鸾车稳稳驶入银光之中,其余八条路径瞬间崩塌,化作齑粉消散。
穿过通道后,天地豁然开朗。
一座宏伟宫殿矗立于九重云上,通体由白玉砌成,屋顶镶嵌着九颗星辰宝石,昼夜交替皆由其掌控。
门前两尊石狮眼含雷光,鼻息之间竟有风云涌动。
而最令人窒息的是——整座宫殿下方,悬挂数以万计的金色丝线,每一线都连接着一个渺小的人影,或哭或笑,或怒或悲,全都被无形之力操控着行动轨迹。
这就是“宿命之锁”。
林玄握紧寒魄剑,丹田中的剑神真火熊熊燃烧。
他知道,这一战不只是为了复仇,更是为了打破这个操控亿万众生的命运牢笼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他问白灵儿。
她点点头,狐尾轻轻拂过他手臂,传递来一丝暖意。
“那就——”林玄踏前一步,剑锋直指天道宫大门,“斩断它。”
风起云涌,雷鸣滚滚。
一道青光自寒魄剑迸发,撕裂长空。
宿命之锁,在这一刻,迎来了它的挑战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