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巅的灵气风暴撕开灰雾时,林玄的寒魄剑已经嗡鸣得近乎颤抖。
那声音不似寻常剑吟,倒像是远古巨兽在沉眠中低吼,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与不安。
整座青丘山仿佛都在共鸣,草木微颤,石缝渗出淡金色光雾,似有某种古老意志正从地脉深处苏醒。
他护着白灵儿的手微微发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那声“师尊”里浸着的血气,比镇北军最惨烈的战场还要浓三分。
那一瞬,不只是声音传入耳中,更像是一道神魂烙印直接轰入识海。
林玄心头剧震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可紧接着,一股熟悉的气息穿透风暴而来,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霜腐蚀的冷意。
最先撞入视线的是一抹染血的玄铁战甲。
叶昭雪踉跄着从风暴中跌出,发冠散了半边,几缕沾血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,额角一道裂口正缓缓渗出血珠,在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。
她左胸铠甲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,暗红血迹顺着甲缝蜿蜒至腰际;右手紧攥半截断剑,剑刃上凝着未干的冰晶,在风中折射出冷光,宛如泪痕。
她的脚步虚浮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。
膝盖一软,整个人向前倾倒,却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托住——林玄已疾步上前,一把将她揽入怀中。
“昭雪!”林玄几乎是冲过去接住她下坠的身体。
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,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。
指尖触到她铠甲时,掌心的剑元不受控地涌出——这是他教她的“剑元温养”。
从前她练剑总说手冷,他便以剑元替她焐暖。
可此刻这股暖意却被她体内的寒气逼得倒卷回来,如触千年玄冰,反震得林玄经脉微颤,体内真气一阵紊乱。
“你中的不是普通寒毒……”林玄眉头紧锁,目光落在她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上。
黑血不断渗出,竟隐隐泛着幽蓝光泽,伤口边缘皮肉正在缓慢溃烂,仿佛被无形之物持续吞噬。
白灵儿踮脚凑近,狐耳轻颤,鼻尖微动:“有毒。”
她闭目感应片刻,睁开眼时眸光凛冽,“是‘蚀骨兽’之毒——天道宫豢养的凶兽,专噬修士血脉之力,若三日内不解,不仅修为尽废,连神魂都会被慢慢啃食殆尽。”
她指尖泛起淡青狐火,欲为叶昭雪灼封伤口,却被对方偏头躲开。
“先听我说。”叶昭雪死死抓住林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皮肉,“镇北军……遭袭了。”
林玄瞳孔骤缩。
镇北军驻守剑墟万域北境三百年,连九阶兽潮都未能破防。
那支由百战老兵组成的铁血军团,曾以三千人斩杀十万妖兽,被誉为“北境长城”。
能让叶昭雪这等战力的副将重伤来报信,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为。
“幕后是天道宫执法使。”叶昭雪每吐一字,喉间似有血沫翻涌,“他们带了十二头蚀骨兽,见人就问‘可觉醒剑神血脉’。
我……藏在演武场密室里的《苍溟剑谱》被烧了,阿大阿二为了护我……”她忽然哽住,喉结滚动,终将悲音咽下。
但那未出口的话,早已写在她通红的眼眶里——两位从小陪她长大、视如亲兄的镇北军老将,已然陨落。
白灵儿狐耳“唰”地压后——狐族动怒之兆。
她按住叶昭雪染血的手背,冷声质问:“天道宫向来中立,只管越界争斗,何时插手军伍?他们不是号称‘不涉凡尘因果’吗?”
“他们说……”叶昭雪闭眼片刻,再睁时眸底燃火,“‘天道要清剿可能威胁秩序的变数’。”她转向林玄,目光灼灼,“师尊,我在试剑时,剑鸣引动了剑神碑的光纹——他们称那是血脉觉醒的征兆。”
林玄沉默。
他知道那块碑——埋于镇北军祖庙地底,乃上古遗留之物,通体漆黑如墨,唯有当真正拥有剑神血脉之人靠近时,才会浮现赤金铭文。
他曾以为那只是传说,如今却被现实狠狠击穿。
“所以他们要抓你。”
清冷女声突兀插入。
雷罚剑灵自寒魄剑中显形,半透明身影裹着冰雾,指尖虚点叶昭雪颈间黑血:“蚀骨兽专噬血脉之力,此伤是警告——要么归顺,要么血脉尽毁。”她抬眸望向林玄,语如寒霜,“天道已经开始收网。
你是剑仙转世,她是剑神血脉继承者,白灵儿体内有剑神神魂碎片……我们早就是棋盘上的棋子。”
林玄手指无意识摩挲剑柄。
前世记忆浮现:他曾见天道宫执法使——玄袍绣金,垂目低语,字字如判天命。
那时他以为他们是规则化身,如今方知,不过是天道手中之刀。
他们的存在,只为维护所谓“既定秩序”,清除一切“不可控变量”。
而现在,他自己、叶昭雪、白灵儿……全都被划入了“变数”的名单。
“白灵儿。”他忽然转身,握住她冰凉的手,“青丘山的狐族……愿与我们一同掀了这棋盘么?”
白灵儿凝视他眼中翻涌的暗潮,忽而一笑。
那笑中有狐族惯有的狡黠,更有一往无前的决绝:“阿玄忘了?三百年前狐族被天火烧山时,是你一剑劈开雷云,救下整族幼崽。”
她抬手按在胸口图腾,指尖泛起金色流光,“青丘血脉,早已刻下‘与剑同生’四字。今日你若举旗,我狐族九尾齐出,金箭焚天!”
话音未落,整座青丘山骤然震颤。
脚下青石缝隙涌出金雾,顺她指尖攀升,于半空凝成九只金尾狐虚影——狐族秘阵“九曜归心”,唯全族同心方可显现。
传说此阵一旦激活,天地共鸣,可召引远古狐祖残念降临,赐予短暂神威。
刹那间,山林间响起无数低语,那是千年来逝去狐族英灵的回响。
金光缭绕中,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灵狐虚影浮现空中,围绕九尾狐阵旋转,最终化作一道璀璨光柱直冲云霄。
“叮——”
系统提示音在林玄识海炸响。
意念微动,任务栏浮现:
【组建剑盟】任务开启——联合青丘狐族、镇北军等势力,建立反天道联盟。
奖励:剑仙真意完整篇、九曜护元匣进阶图纸、记忆碎片x5。
与此同时,另一段信息悄然浮现,隐藏在任务描述末尾:
【提示:选择即命运。
每多一个盟友,你的“宿命值”将提升,但也可能引来更高层次的注视……】
林玄眼神微闪。
“好。”林玄将叶昭雪打横抱起,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,寒魄剑自动悬于身侧,剑锋轻颤,似也在回应主人的决心,“昭雪,带我去镇北军。
我倒要看看,那些穿道袍的执法使,敢不敢接我这把‘掀棋盘’的剑。”
叶昭雪靠在他怀里,虚弱地笑了笑:“他们……不会退的。他们说……你是‘最大的不稳定源’,必须优先处理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来。”林玄目光如刃,望向北方天际,“正好,我也想会会那个下令屠戮镇北军的‘天道代言人’。”
白灵儿快步跟上,指尖绕着他衣袖:“我也去。
狐族的金尾箭,该让天道尝尝疼了。”
雷罚剑灵化作流光钻回剑身,剑鸣中传来轻笑:“正好,我也想会会当年封印我的老东西。那一剑之仇,我记了三千年。”
一行人刚踏出青丘山门,林玄脚步忽顿。
他凝视识海任务栏,瞳孔微缩——
【组建剑盟】之下,竟多出一行血字,似以利刃刻入灵魂:
【剑冢异动:极北剑冢封印松动,疑似有上古剑器将现世】。
这行字没有编号,没有来源,甚至连是否属于系统都无法确认。
它就像一道诅咒,无声无息地嵌入他的意识深处。
林玄心头一震。
极北剑冢,是他前世最后一战之地,也是他作为“守墓人”的起点。
那里埋葬着历代陨落剑修的佩剑,每一柄都承载着一段未竟之志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传说中,第七层深处封印着一柄名为“逆命”的禁忌之剑,能斩断因果,逆转轮回。
可若封印松动……意味着什么?
是有人刻意为之?还是天道自身出现了裂痕?
他望向远处沉落的夕阳,握剑之手缓缓收紧——
剑冢,是他身为守墓人的根。
可如今,他的剑,必须先斩断天道之刀。
“走。”他声音裹着碎冰,“先去镇北军。”
身后,青丘山巅的九尾狐虚影仰天长啸,声震九霄。
那啸叫穿透灰雾,传遍剑墟万域——
属于剑仙林青玄的时代,终于来了。
沿途所见,皆是动荡之象。
原本平静的村落开始集结修士,坊市中流言四起:“天道降谕,肃清异类。”许多家族连夜迁徙,生怕被卷入风波。
更有甚者,已有地方宗门宣布效忠天道宫,主动交出族中“血脉异常”者。
林玄一路沉默,心中却已绘出一幅清晰图景:
天道并非突然发难,而是早有布局。
它利用“秩序”之名,逐步收拢权力,剪除潜在威胁。
而他与叶昭雪的存在,正是这套体系中最危险的“漏洞”。
抵达镇北军主营时,已是深夜。
营寨残破不堪,焦土遍布,尸首尚未清理。
幸存将士围坐在篝火旁,神情麻木。
见到叶昭雪归来,有人猛然站起,却又因伤势过重跪倒在地。
“副将军……您回来了……”一名年轻士兵泣不成声,“统领大人临终前说……一定要守住剑神碑的秘密……不能让它落入天道之手……”
林玄走入祖庙,推开沉重石门。
剑神碑静静矗立,表面布满裂痕,但核心铭文仍在微微发光。
他伸手抚过碑面,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跳——碑内竟传来微弱的回应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传承之物。”雷罚剑灵低语,“它是‘钥匙’,通往真正的剑神殿。”
林玄闭目,识海中浮现出更多记忆碎片:
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殿,九重天门封锁,中央高座上,一具披着残破斗篷的尸体静静端坐……那是未来的他自己?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睁开眼,目光如电,“他们怕的不是我们的力量,而是我们即将揭开的真相。”
翌日清晨,林玄立于校场高台,面对残存的两千镇北军将士。
他未多言,只举起寒魄剑,剑尖指向苍穹。
“我,林玄,曾为剑仙,今为叛逆。
我不信天命,不信秩序,只信手中之剑。
愿随我者,请上前一步。”
寂静三息。
随后,第一人踏出。
接着是第二人、第三人……到最后,两千余人尽数列阵,铠甲铿锵,战意冲霄。
与此同时,远方山脉之中,一道金光冲天而起——青丘狐族主力已启程前来汇合。
而在极北之地,一道漆黑裂缝缓缓张开,从中透出一抹猩红剑光,仿佛有谁,在黑暗深处睁开了眼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