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门闭合的闷响震得林玄耳骨发疼,仿佛有千斤重锤在颅内轰然敲击。
他手掌抵在冰凉的石面上,指尖触感粗糙而古老,青灰色的岩壁上布满裂痕,像是被无数岁月碾压过的伤疤。
然而更让他心悸的是门后传来的震动——那不是普通的地脉震颤,更像是某种沉睡的古老存在被惊醒时的喘息,低沉、绵长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仿佛整座山体都在为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苏醒而战栗。
林玄屏住呼吸,识海中的天道枷锁微微发烫,与门外的波动隐隐共鸣。
他能感觉到,那股力量并非自然生成,而是被刻意封印于此,如同一头被铁链锁住的洪荒凶兽,即便沉眠万年,依旧在梦中低吼。
一声轻响,像是某种禁制断裂的征兆。
林玄指节微微发力,石门缝隙里渗出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,如潮水般涌出,映得他半边脸庞泛起诡异的冷光。
那光芒中蕴含着法则碎片,每一缕都像是一道未完成的咒语,在空气中扭曲、低语。
林玄瞳孔微缩,体内命火本能地躁动起来。
他没有迟疑,借着力道往前一推——整扇石门竟如纸糊般轰然碎裂,仿佛它本就不该存在,只是虚幻的投影。
碎岩簌簌坠落,烟尘翻滚的瞬间,他已掠身跃入,衣袂翻飞间,寒魄剑悄然出鞘三寸,剑身轻鸣,似在预警。
入目是一片混沌的法则迷雾。
浓稠如墨的雾气翻涌不息,其中夹杂着断裂的符文、扭曲的空间褶皱,甚至偶尔闪过一瞬即逝的记忆残影——那是不属于此世的画面:一座悬浮于虚空的巨塔,塔顶插着一柄断裂的古剑,剑身上铭刻着“天诛”二字;一名白衣女子跪在血泊中,手中紧握一枚玉佩,泪如雨下;还有一双冷漠的眼睛,从劫云深处俯视众生,带着审判与终结的意味。
林玄心头一震——那是他前世陨落前最后看到的景象。
他强压心绪,运转《斩念剑诀》中的“净心诀”,识海如镜,将外来的幻象一一剥离。
待雾气渐散,一座由玄铁与法则锁链编织的祭坛横亘在眼前,仿佛自远古便矗立于此,沉默而威严。
祭坛呈八角形,每一道边角都镶嵌着断裂的命符,锁链从地底深处延伸而出,缠绕其上,如同巨蟒盘踞。
而在祭坛中央,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命核,黑得像被墨汁浸透的琉璃,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,每一道纹路都与林玄识海中若隐若现的天道枷锁一一对应,仿佛彼此是镜像,是同源之物。
那是天道封印的本源之力!雷罚剑灵的声音陡然拔高,剑身上的雷纹剧烈跳动,噼啪作响,快退!
这东西能吞噬修士的命火!
一旦被它锁定神魂,轻则道基崩毁,重则魂飞魄散!
林玄却半步未退。
他望着那枚命核,喉结滚动,
前世被天道锁链贯穿胸口时,他曾在劫云里见过类似的金光——那不是天道慈悲的审判,而是冰冷的收割。
他曾以为那是天地规则的具现,是命运不可违逆的象征。
可如今亲眼所见,他终于明白:所谓的天道封印,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规则,而是实实在在的器物,是有人用大法力将规则凝练成了这般凶物,再以命核为核,锁魂阵为基,将一代又一代的天骄困死于轮回之中。
“是谁……布下这一切?”林玄低声自语,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。
林大哥!
身后传来清冽的呼喊,如同山涧清泉,瞬间将他从思绪中拉回。
林玄转头,正见秦雨桐银甲裹身破雾而来,甲胄泛着月白色的寒光,腰间长弓斜背,发间红绳被风卷起,猎猎作响。
她眉目如画,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英气,双眸如星,映着祭坛的幽光。
我用赤焰部落的风雷箭定住了外围的天道感应!她声音急促却坚定,这祭坛有法则屏障,我进不去,但能帮你守着后路!
话音未落,她已单膝跪地,将长弓上那支刻满雷纹的箭矢插入地面。
那箭通体赤红,箭羽由火鸾之羽制成,箭镞则镶嵌着一枚微型雷核,正是赤焰部落代代相传的“风雷镇界箭”。
箭簇触地的刹那,一圈赤金色光纹以她为中心扩散,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。
光纹所过之处,法则迷雾被强行驱散,空中交织成网状结界,宛如一张巨大的雷火蛛网,将祭坛外围牢牢封锁。
连天上翻涌的阴云都被这结界挡出半丈空隙,露出一线微弱的天光。
去吧。秦雨桐抬头看他,眼中映着祭坛的幽光,却无比清澈,我在这守着,谁也别想打扰你。
林玄喉间一热。
他冲秦雨桐点了下头,没有多言。
言语在此刻显得苍白,唯有行动才是最好的回应。
转身走向祭坛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——不是体力不支,而是脚下的法则迷雾在抗拒他的靠近。
那雾气仿佛有意识,缠绕着他的脚踝,试图将他拖入深渊。
林玄体内命火缓缓流转,金紫色的火焰在经脉中奔腾,驱散着那股阴冷的侵蚀之力。
离命核还有三步时,识海突然炸开剧痛。
放弃吧,你逃不掉的。
你的命火早被天道烙下印记,斩不断,挣不脱。
看看你掌心的玉佩,那是沈妙音用命换的,你拿什么去救她?
无数道声音在脑海里撕扯,像是万千根细针在扎他的识海,又像是无数个“自己”在低语、嘲讽、否定。
那些声音来自记忆深处,来自前世被封印时的绝望,来自失去沈妙音的痛,来自被天道使者踩在脚下时的耻辱。
它们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。
林玄踉跄一步,额角瞬间沁出冷汗,指尖发麻,寒魄剑几乎脱手。
他能感觉到那些声音在啃噬他的道心——那是修行者的根本,一旦动摇,轻则走火入魔,重则神魂俱灭。
林青玄!雷罚剑灵急喝,剑刃上的雷光突然没入他眉心,化作一道清流冲刷识海,那是命核的精神侵蚀!
用命火!
快用命火!
这是你唯一的抵抗之力!
林玄咬碎舌尖。
血腥气在口中蔓延的刹那,他猛地抽出寒魄剑,以指为笔,蘸着鲜血在剑身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符文。
那符文并非任何已知的阵法,而是他前世在濒死之际悟出的“逆命印”,以自身精血为引,激发命火最原始的燃烧之力。
那符文刚成形,他体内的命火便地燃成金紫色烈焰,顺着剑身直冲识海!
他低喝一声,声音虽轻,却如雷霆炸响。
命火所过之处,那些啃噬道心的声音像遇火的纸人般瞬间溃散,化作黑烟消散。
识海清明如洗,痛楚渐退。
林玄捂着剧痛的识海喘息,目光却更亮了——方才的侵蚀虽狠,却让他看清了命核的手段:它在利用修士最薄弱的执念,从心防最脆弱处突破。
而他的执念……是要救回沈妙音,是要斩断天道强加的枷锁。
这恰恰成了他的武器——执念不灭,道心不堕,命火便永不熄灭。
林玄深吸一口气,重新抬步。
这一次,法则迷雾的阻力轻了许多——或许是命火的灼烧让命核的防御出现了破绽,又或许,是他的意志动摇了这片被封印的空间。
指尖触到命核的瞬间,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识海。
他看见层层叠叠的法则锁链,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无数灵魂的残影;看见被封印在其中的前世记忆碎片——他站在断崖之上,手持断剑,面对漫天劫云,身后是沈妙音凄厉的呼喊;看见天道使者如何将这些锁链编织成网,以“天命”之名,困死一代又一代剑神的道途。
原来这命核根本不是什么,而是一座锁魂阵的核心,三重禁制分别对应,每一重都需要以对应的剑技破解。
若强行破除,只会触发反噬,魂飞魄散。
斩念剑诀...林玄默念系统奖励的残卷内容,前世他修的是刚猛无俦的焚天剑典斩念剑诀却是专为破禁而生,每一招都直指法则锁链的薄弱处,讲究“以念破念,以心破心”。
第一重禁制。
林玄运转剑诀,寒魄剑上腾起金紫命火。
他挥剑斩向命核表面的第一道金纹,剑刃触及的瞬间,那金纹竟像活物般扭曲着躲开,仿佛有灵智一般。
林玄不恼,手腕轻旋,第二剑、第三剑如影随形——这是斩念剑诀三式破妄,三剑连斩,必中其一。
第一剑虚晃,引敌反应;第二剑试探,逼其显形;第三剑,直取命门。
第三剑精准斩在金纹节点,清脆如钟鸣。
金纹骤然断裂,化作点点金光消散,仿佛一条锁链被剪断。
命核表面浮现出第二重禁制的纹路,比第一重更细、更密,像一张织满星图的网,每一道纹路都连接着识海深处的一段记忆,稍有不慎,便会被拉入无尽回忆的旋涡,永世不得超脱。
锁魂。雷罚剑灵的声音里带着赞叹,这一重需要用你的命火引动共鸣,以命火为引,点燃禁制中的死结。
林玄闭眼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命火在发烫,与锁魂禁制的纹路产生微弱的共振。
那是一种奇妙的感应,如同两颗心脏在遥远的距离中同步跳动。
他猛然睁眼,寒魄剑直指命核:
命火顺着剑刃喷涌而出,精准没入锁魂禁制的中心。
那些细密的纹路先是剧烈震颤,接着像被点燃的丝线般逐条崩断,每断一根,林玄便感到一段被封印的记忆松动一分。
林玄乘胜追击,连续挥出七剑——这是斩念剑诀七星破阵,七剑方位暗合北斗,专破困魂类禁制。
每一剑落下,都有一道纹路崩解,命核的黑雾随之稀薄。
当第七剑斩落最后一根纹路时,命核表面的黑雾突然翻涌,第三重禁制终于显形。
这一重不是金纹,而是一道半透明的人影,眉眼与前世天道使者有七分相似,身穿玄袍,手持权杖,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眼中带着不屑与嘲弄。
封道。林玄喃喃。
他能感觉到这重禁制的可怕——它不是单纯的法则锁链,而是天道意志的具现,会根据对手的剑技自动调整防御,甚至能预判他的出招。
若以寻常剑法应对,必败无疑。
用你的道心。雷罚剑灵轻声道,你现在的道心比前世更坚韧,这就是破它的剑。
林玄握紧寒魄剑。
他想起在山谷里斩幻境时的决绝,想起秦雨桐为他护法的背影,想起掌心那点荧光玉佩的温度——那是沈妙音留给他的唯一信物,也是他穿越轮回的执念之源。
这些画面在他识海里交织,最终凝聚成一柄无形的剑——那是他的道,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剑,是逆天而行、斩断宿命的剑。
他挥剑。
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,没有磅礴的灵气,只有最纯粹的道心,最坚定的意志。
半透明人影的瞳孔骤然收缩,它想躲,想逃,却被那无形的剑钉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随着一声脆响,人影如玻璃般碎裂,第三重禁制彻底瓦解。
轰——!
命核剧烈震颤,表面的金色纹路全部炸裂,黑芒散尽,露出内里一点幽蓝的光。
那光纯净而深邃,仿佛蕴藏着宇宙初开时的秘密。
林玄被气浪掀得后退三步,却仍死死盯着那枚命核——它正在崩解,碎片如星辰般飘散。
那是被封印的天道本源?
不,那光里有更危险的东西。
你以为这只是开始?
沙哑的男声突然在虚空中炸响,带着无尽的恶意与嘲讽。
林玄抬头,正见一道血色身影从命核碎裂的光华中浮现。
那身影穿着血红色的道袍,面容被血雾笼罩,却让他想起前世最后一刻——天道使者站在劫云里,用同样的语气说你永远别想挣脱。
真正的封印...血色身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血雾中伸出一只手,指尖点向林玄的眉心,才刚刚苏醒。
林玄的识海再次剧痛,仿佛有千万把刀在切割他的神魂。
他咬着牙抬头,正看见血色身影的面容在血雾中逐渐凝实——那是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,左眼下方有一道暗红的疤痕,像被剑刃划开的伤口,却透着诡异的生机。
这是...他刚开口,那身影已化作血雾消散,只留下一句低语在风中回荡:“你逃不掉的……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。”
命核的碎片散落一地,每一片都泛着诡异的红光,仿佛在低语,又仿佛在召唤。
林大哥!秦雨桐的呼喊从祭坛外传来,带着焦急与担忧,你没事吧?
林玄抹了把嘴角的血,冲她露出个带血的笑:没事。
只是...他望着地上的血雾碎片,眼中寒芒渐盛,麻烦好像比想象中更大了。
他终于明白,命核只是表象,真正的封印,是另一个“自己”——那个被天道扭曲、被仇恨吞噬的林玄,那个早已堕入黑暗的“影子”。
而这场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
远处阴云里,劫雷的轰鸣更响了,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