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渊底部的水压随着下潜愈发沉重。
林玄腰间的龙纹钥匙泛着幽光,每靠近锁龙井十步,那枚青铜钥匙便震鸣一声,像在应和着深渊里某种古老的韵律。
白灵儿的狐尾裹住他的手腕,毛茸茸的触感里带着细微的颤抖:主人,这里的灵气......好冷,像被抽干了生机。
是封印的余威。雷罚剑灵的指尖跃动着细小的雷光,她的灵体在水中凝成半透明的人形,发梢的雷纹忽明忽暗,龙渊本是万域龙气汇聚之地,能冷成这样......她突然顿住,目光穿透浑浊的水幕——前方的黑暗里,九道龙纹石门正从淤泥中升起,每一道门扉都刻满流转的金纹,像被凝固的星河。
林玄的呼吸一滞。
他分明记得方才下潜时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岩壁,此刻石门却如蛰伏的巨兽般苏醒,门楣上的龙渊秘藏四字正渗出暗红的血珠,顺着门柱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潭。
秦雨桐的长弓已绷成满月,箭头却没有指向石门,而是斜斜挑着上方——那里有暗流被某种力量搅碎,形成漩涡状的空洞,不对劲,龙渊的水在倒流。
是秘藏的护阵启动了。林玄握紧钥匙,掌心的龙纹与门扉上的纹路产生共鸣,他能清晰听见血脉里传来的震颤,九道石门,对应九段记忆。
龙王说的无法承受的记忆,应该就藏在这里。他向前迈出一步,靴底碾碎了半块刻着古老符文的碎玉,我进去。
雷罚剑灵的雷光骤然缠上他的手腕:主人!
这石门的灵气波动......她的声音突然发涩,指尖的雷光触到门扉的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,这不是普通的幻境,是用神魂做引的记忆囚笼。
所以才要我来。林玄反手握住她的灵体,掌心的温度透过灵体传入她的神魂,我是龙渊之主,也是剑神转世。他的目光扫过白灵儿发间颤动的狐毛,扫过秦雨桐紧绷的脊背,你们守在外围,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唤我。
话音未落,他的指尖已按上第一道石门的龙纹。
剧痛如电流般窜入识海。
林玄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,画面如潮水般涌来——
他看见自己(或者说,前世的自己)站在龙渊之巅,周身的剑元凝成实质的光刃,每一道都刻着二字。
龙王的龙躯盘在他身侧,龙角上的逆鳞全部炸开,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血肉:青玄,天道的封印又紧了!
他们要抽干万域龙气,用龙血铸锁魂链!
那就斩断锁魂链。前世的林青玄挥剑,漫天剑雨劈开云层,露出上方悬浮的青铜锁链,每一道锁链都缠着哭嚎的龙魂,我以剑神之血为引,你以龙皇之骨为媒,今日就算掀了这方天道,也要护万域生灵!
画面在此处骤然扭曲。
林青玄的剑势突然一滞,他的后背绽开血花——那是被自己最熟悉的剑招贯穿的伤口。
偷袭者的面容隐在黑雾里,只露出半枚玉佩,玉上的字在血光中格外刺眼。
龙王的龙吟变成哀鸣,龙爪死死扣住林青玄的肩膀,却见更多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两人的神魂死死缠住。
不......林玄的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吼。
他的意识在幻境中挣扎,却发现每一道记忆都像带刺的藤蔓,越反抗缠得越紧。
他看见顾青竹的脸从黑雾中浮现,不是此刻的癫狂,而是初入剑冢时的清澈:师父,我帮你磨剑吧?又看见那枚玉佩被抛进血池,溅起的血珠里映出另一张脸——
现实中的林玄猛然踉跄。
雷罚剑灵的雷光正劈在他的后颈,灵体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变得透明:主人!
快醒过来!
你的神魂快被记忆吞噬了!她的指尖还沾着细碎的金色光点,那是从林玄识海溢出的记忆碎片,你刚才......在哭。
白灵儿的狐尾轻轻扫过林玄的脸颊,她的眼尾泛着淡红,显然也被记忆波动影响:我看到了剑神与龙王联手的画面......但最后偷袭的人......她攥紧胸口的银铃,那是体内神魂碎片在发烫,不是顾师姐,对吗?
那枚玉佩......
是李长风。林玄抹去嘴角的血,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剑刃。
他记得了,那个总跟在顾青竹身后帮她拎剑匣的少年,那个说师父的剑,我帮你守着的亲传大弟子,当年天道要封我的神魂,需要最信任之人的血做引。
顾青竹被下了锁魂咒,她的剑是被迫挥出的;但李长风......他的指节捏得发白,他自愿递上了玉佩,说这样能换顾青竹平安。
所以顾师姐的癫狂......白灵儿的狐耳耷拉下来,是因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?
不止。林玄抽出寒魄剑,剑身嗡鸣着指向第九道石门,万域龙气被抽干后,龙王自断龙角封了锁龙井;我被封神魂前,用最后一道剑印护了顾青竹的命魂。
但李长风......他的目光扫过石门上逐渐清晰的血纹,他拿了我的剑典,入了天道宫。
秦雨桐的长弓突然发出嗡鸣。
她的箭尖直指上方,那里的水幕被撕开一个大洞,浑浊的水流像被无形的手扯着往上涌,露出水面上站着的身影——顾青竹的白发在风中狂舞,她的左手缠着锁链,链尾系着半块玉佩,与林玄幻境中那枚一模一样。
来了。林玄将白灵儿推进雷罚剑灵的保护圈,寒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,但我们的事还没完。他望向第九道石门,门扉上的龙纹此刻已全部转为血红色,最后一道记忆,藏着李长风当年的秘密。
石门在他的剑元下缓缓开启。林玄的脚步却突然顿住。
门内没有想象中的宝藏,没有尘封的典籍,只有一道背对着他的身影。
那人穿着青衫,腰间挂着半块玉佩,正俯身拾起地上的剑典——那是林青玄当年用神魂写就的《万剑归墟》。
怎么会......雷罚剑灵的雷光骤然熄灭。
白灵儿的狐尾彻底炸成毛球,她的声音带着哭腔:那是......那是李师叔的打扮!
他明明......明明在三百年前就被天道宫的雷劫劈成灰了!
林玄的寒魄剑几乎要刺穿掌心。
他望着那道身影的后颈——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,是当年李长风为他挡剑时留下的。
石门内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
他缓缓转身,青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。
林玄的呼吸在此刻停滞。
(锁龙井底的青铜锁链突然全部崩断,远处传来顾青竹的尖叫:师父小心!那是.....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