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被阴云遮蔽了大半，沙丘在风里发出呜咽，远处的剑域裂缝还在渗出细碎星光。
林玄的瞳孔因那道青衫身影骤然收缩——三年前说要去南域寻药的苏墨，此刻正从沙丘后直起腰，衣角沾着未干的沙粒，面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。
师父。苏墨的声音像浸了冰水，飘进林玄耳中时带着诡异的机械感，收手吧，顾青竹已经不是你能战胜的人。
顺应天道才是唯一的出路。
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林玄心口。
他记得苏墨初入剑冢时的模样：十三岁的少年跪在雪地里，冻得发紫的手指攥着半块烤糊的炊饼，说要学剑保护生病的母亲。
此刻少年的眉眼仍在，可眼底的光却像被抽干了，只剩两团浑浊的灰。
你竟也成了叛徒。林玄的声音冷得能凝霜，寒魄剑在掌心震鸣，剑气割破了虎口也浑然不觉。
白灵儿的尾巴突然在他腿边炸成蓬松的毛球。
小狐妖的鼻尖动了动，耳尖向后贴紧脑袋，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：大人！
他的灵魂......有被撕开过的痕迹！
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塞了块石头进去！她的狐尾扫过虚空，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芒——那是天道之力特有的纹路。
林玄心念一动，识海里的系统立刻展开扫描。
暗金色的数据流如游蛇钻入苏墨识海，下一刻，机械音在耳畔炸响：目标：苏墨，当前状态：天道傀儡，意识受控，控制源：顾青竹持有的雷罚剑核心。
正确的道路顾青竹的笑声混着雷罚剑的嗡鸣，金纹从他瞳孔蔓延到脖颈，像条吞噬生机的毒蛇。
他伸手按住雷罚剑柄，剑身上的符文突然亮起，苏墨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，我带他回来，就是要让你看看——所有反抗天道的人，最后都会跪在规则脚下。
雷罚剑灵的虚影在剑刃上方浮现。
她垂眸盯着战场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不存在的玉佩——那是林玄前世为她刻的，用昆仑寒玉雕的小莲花。
此刻她的目光扫过林玄，又扫过苏墨，忽然轻笑一声：有意思，天道总爱用最锋利的刀割最亲的人。
林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能感觉到系统的吸收进度条在疯狂跳动，40%、42%、45%......苏墨的喉结动了动，像是在和体内的控制者角力，嘴唇翕动着挤出破碎的字句：师......父......救......话音未落，雷罚剑的金纹如利箭窜入苏墨眉心，少年的身体重重砸在沙地上，彻底没了声息。
够了。林玄抹去嘴角的血，寒魄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。
他望着顾青竹眉心的天道印记，望着苏墨瘫软的尸体，望着白灵儿泛红的眼眶和秦雨桐染血的箭羽，识海里的记忆碎片突然开始灼烧——前世他也是这样，看着徒弟们被天道一一碾碎。
青竹。他轻声说，声音里的温度比极北的雪更冷，你说天道不会放弃。他举剑指向顾青竹，剑气在指尖凝成实质的青芒，那你可知，我林玄，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徒弟？
雷罚剑突然发出尖啸。
顾青竹的金纹蔓延至全身，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射向林玄，雷罚剑的剑刃上，天道法则的纹路如活物般翻涌。
林玄望着逼近的剑影，感受着识海里系统传来的提示：吸收进度：50%，剩余时间：1分30秒。
他笑了。
这一笑，像是点燃了藏在骨髓里的火。
林玄的瞳孔泛起暗金与青黑交织的光，那是系统力量与前世剑神血脉在共鸣。
他屈指弹向寒魄剑，剑鸣声响彻天地：白灵儿，护好秦雨桐；小剑，准备逆命。
白灵儿的狐尾瞬间裹住秦雨桐向后暴退，寒魄剑在林玄手中旋转，剑身上浮现出九道极深的刻痕——那是《九极·斩天》第三式的最终形态。
林玄望着顾青竹眼中的金纹，突然想起前世收徒时，少年跪在雪地里说的那句话：师父，我想学剑，学能保护所有人的剑。
现在，换我来保护你。林玄低喝一声，周身剑元如火山喷发。
他能感觉到系统的力量在疯狂涌入经脉，天道压制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缝——足够他，逆一次命。
雷罚剑的剑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。
林玄却在此时闭上眼，将最后一丝理智沉入识海。
系统的进度条停在58%，但足够了。
足够他，燃烧所有剑元。
剑元燃烧，启动。
林玄话音未落，周身剑元便如被投入熔炉的金铁，在经脉里发出灼烈的轰鸣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一寸血肉都在发烫——剑元燃烧不是简单的透支，而是将根基与神魂都熔进这一剑里。
前世记忆碎片在识海翻涌，那些被天道碾碎的徒弟们的脸一一闪过，最后定格在顾青竹初入剑冢时的模样：十二岁的少年抱着断剑跪在雪地里，说我要学能护着师父的剑。
青竹，我来护你了。林玄喉间溢出带血的低笑，指尖的寒魄剑突然迸发九道暗金流光，在虚空画出扭曲的符文。
这是系统根据天道纹路逆向推演的逆命剑环——他要借天道之力为笼，困死天道的代言人。
顾青竹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金纹覆盖的手掌刚要结印，便被一道暗金光壁狠狠撞回。
雷罚剑的剑鸣里带着慌乱，剑身上的天道符文竟开始剥落：你疯了？
这是用天道法则编织的牢笼！他踉跄后退两步，靴底在沙地上犁出深沟，你根本不知道这会引动什么——
我知道。林玄的黑发无风自动，暗金与青黑交织的眸光穿透剑环，但总要有个人，撕开这破规矩。他屈指一弹，剑环骤然收紧三寸，顾青竹胸口的金纹顿时泛起裂痕，像被利刃划开的金箔。
叮——吸收进度98%，即将完成。
警告：目标正在凝聚天道锁魂咒，需在三息内打断！系统的机械音带着尖锐的蜂鸣，林玄的识海瞬间清明。
他看见顾青竹垂在身侧的右手正以诡异的弧度扭曲——那是前世见过的锁魂咒结印手势，专用来绞杀反抗者的神魂。
苏墨的命，我讨不回来了。林玄的指节捏得发白，寒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，但你的，我偏要留。
话音未落，他已化作一道青芒。
顾青竹只觉眼前一花，左肩便是刺骨剧痛——寒魄剑的剑尖精准刺穿他肩骨，将那只正在结印的手钉在虚空。
雷罚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，剑灵的虚影猛地扑过来，指甲几乎要抓破林玄的面门：你知不知道天道反噬会要了你的命？！
要我的命？林玄反手扣住雷罚剑灵的手腕，前世为她刻的莲花玉佩突然从他袖中滑落，它早就要过我一次了。他望着剑灵眼底翻涌的震惊与痛楚，突然笑了，但这一次，我偏要活着，看着它碎在我剑下。
雷罚剑灵的动作猛地一滞。
那枚昆仑寒玉的小莲花还带着林玄体温，她望着这熟悉的物件，喉间的质问突然哽住——这是三百年前，那个说要踏碎天道的剑神亲手刻的。
顾青竹趁此机会咬牙扯动被钉住的手臂，血珠顺着寒魄剑刃滴在沙地上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。你赢不了的......他的声音里带着疯癫的笑意，天道的意志......已经醒了......
林玄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。
他抬头望向天空，原本遮蔽月光的阴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，露出一片诡异的灰幕。
灰幕中央，一道细长的缝隙正在缓缓张开——像是某种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。
那便让它看看。林玄抽出寒魄剑，反手将顾青竹踹倒在地。
他的身影在逆命剑环里愈发清晰，暗金剑气如游龙般窜向天际，这天下，还有人敢站着，不跪。
天空的缝隙又裂开几分。
一道无形的威压突然笼罩全场，白灵儿护着秦雨桐的尾巴瞬间炸成毛球，雷罚剑灵的虚影被压得几乎透明，顾青竹咳着血抬头，眼底的金纹却因这威压而愈发炽烈。
林玄望着那道逐渐清晰的巨眼，将寒魄剑指向苍穹。
剑元燃烧的剧痛此刻已化作沸腾的力量，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轰鸣：吸收完成，检测到天道意志降临......
来吧。他舔了舔嘴角的血，声音里的锋芒比寒魄剑更利，我等这一天，等了三百年。
天空的巨眼终于睁开一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