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散得悄无声息,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口口吞掉了。
南宫笑天低头看了看飞梭屏幕,那串诡异的《修仙disco》副调段落已经消失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灵力透支后的幻觉。但他还是把乐谱模块彻底关了,顺手在控制面板上贴了张符——不是防御用的,而是写着“闲人免进,音乐归我管”的涂鸦符,笔迹歪得像蚯蚓打架。
“这玩意儿再敢自己换台,我就把它格式化成《广场舞金曲合集》。”他嘟囔着,把飞梭背好,金属外壳擦过肩上的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,“哎哟,这伤要是落疤,以后穿露背装岂不是要被人当成‘战斗留念版限量皮肤’?”
苍幺妹翻了个白眼,一脚踩灭地上最后一撮妖狼足迹残留的灵火:“你能不能闭嘴一会儿?老子耳朵都快长茧子了。”
“不能。”南宫笑天理直气壮,“沉默是金,但我是铜,得响才行。”
前方地势陡然抬升,一道由漆黑藤蔓缠绕而成的屏障横亘在眼前,枝条间闪烁着暗紫色符文,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在呼吸。地面布满细密裂纹,每一步踩上去都像踩在薄冰上,稍有不慎便会惊动整片禁制。
冉诗语站在最前,指尖轻轻抚过《幻灵仙典》的封面。书页微颤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一圈银晕自封底缓缓扩散,如同水波荡开。
她没说话,只是将秘籍贴在心口,闭眼默念。
刹那间,一股无形之力笼罩四人,连呼吸都变得轻如尘埃。她的身影在空气中微微扭曲,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膜包裹着,连影子都淡了几分。
“隐匿天机。”她睁开眼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跟紧我,别碰任何东西。”
众人屏息前行。藤蔓在他们经过时微微抽搐,符文忽明忽暗,却始终没有触发预警。南宫笑天小心翼翼抬起脚,结果左脚刚离地,右脚鞋带突然松了。
“完了。”他心里一咯噔。
就在他弯腰系鞋带的瞬间,苍幺妹一把拽住他后领,硬生生把他拖了过去。藤蔓“啪”地一声合拢,正好夹住他飘起的一缕发丝,当场烧成了灰。
“谢谢啊。”南宫笑天摸了摸头顶稀疏了一块的地方,“下次能不能轻点?我这发型本来就不富裕。”
“再废话,”苍幺妹冷笑,“我就把你脑袋塞进藤蔓里当肥料。”
越过屏障后,视野豁然开朗。
断崖高处,一座古老的门派依山而建,宛如从岩壁中生长而出。青灰色石墙蜿蜒盘踞,屋顶飞檐如鹰喙般锐利,墙上嵌着数十个青铜铃铛,随风轻晃,发出极细微的“叮——叮——”声,频率与地脉搏动完全一致。
北冥靠在一块岩石后,右手搭在剑柄上,左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右腕。那里有一道旧伤,此刻正渗出丝丝血线,顺着指缝滑落。他没去擦,只是盯着那些铃铛,眼神沉得像潭底的石头。
南宫笑天掏出窥灵镜,连接飞梭,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波形图。“果然同步。”他低声说,“这些铃铛不是装饰,是活体阵法的感官节点,相当于……整个门派的耳朵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苍幺妹眯眼,“咱们哪怕放个屁,都会被听见?”
“理论上是。”南宫笑天点头,“不过只要频率错开半个节拍,就能躲过监听窗口。”
冉诗语翻开《幻灵仙典》,指尖轻触书页,一行行古篆浮现在识海中。她目光锁定远处一座偏殿,屋顶符纹格外密集,中央嵌着一块晶石,正以极其缓慢的节奏明灭。
“那是能量节点。”她说,“外围防御最薄弱的位置,也是巡逻间隙最长的区域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南宫笑天好奇。
“秘籍告诉我的。”她合上书,嘴角微扬,“它说:‘这破阵法漏洞多得像筛子,就差挂个“欢迎光临”牌了。’”
“你这秘籍还挺有幽默感。”南宫笑天啧啧称奇。
“它主要嫌弃你太吵。”冉诗语瞥他一眼。
北冥忽然轻咳了一声,喉间泛起一丝腥甜。他迅速侧身,用手背挡住嘴,再转回来时,掌心已染上一抹暗红。他不动声色地将血迹抹在衣角,可那一滴未擦净的血珠,恰好落在脚边一块残碑上。
碑面原本模糊不清,此刻竟浮现出几个字——“苍氏守陵者之墓”。
苍幺妹正要抬脚踢开碍事的石块,余光扫到那行字,动作猛地一顿。
“……啥玩意儿?”她蹲下身,伸手去摸,指尖刚触到碑面,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窜上来,让她打了个哆嗦。
“怎么了?”南宫笑天凑过来。
“没事。”她立刻站起身,语气强硬,“就是块破石头,能写出花来也不关我事。”
可她往后退了半步,脚跟踩到了北冥刚才滴落的血迹。
血丝渗入石缝,整块残碑忽然轻轻震了一下,像是被唤醒了什么。
没人注意到这一幕。
冉诗语正在调整呼吸节奏,准备记录下一波巡逻间隔。她将《幻灵仙典》抱在胸前,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暖意自书页传来,像是在安抚她紧绷的神经。
“你还好吗?”她在心里问。
秘籍没有回应,但封底悄然浮现一行小字,细如蚊足——
“认主者,非唯一。”
她瞳孔微缩,手指不自觉地收紧。
这时,北冥走到她身旁,声音低沉:“你刚才用了‘隐匿天机’,消耗不小。”
“还好。”她摇头,“我能撑住。”
“我不是说灵力。”他看着她,“你是第一次带队突破封锁线,压力比谁都大。”
她愣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
北冥的眼神依旧冷峻,可那层冰下面,藏着一丝她读得懂的东西——不是怜惜,是信任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他说,“怕自己不够强,怕拖累大家。但你现在站在这里,不是靠谁保护,而是带着我们往前走。”
冉诗语怔住。
风从崖顶吹过,掀动她的衣角,也吹散了压在心头的最后一丝犹豫。
“师兄,”她忽然笑了,很轻,却明亮,“我不是累赘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北冥也笑了,罕见地没装高冷,“你早就不是了。”
两人相视片刻,无需多言。
南宫笑天在旁边看得直挠头:“你们俩是不是该去领个奖?年度最克制暧昧奖?我都替你们着急。”
“再说话,”北冥抽出半寸剑刃,映出他冷峻的脸,“就把你舌头冻成冰棍。”
“威胁无效!”南宫笑天双手一摊,“我可是自带暖气系统,体温常年三十九度,专治各种冷场!”
苍幺妹嗤笑:“你那是发烧。”
“那是热情!”南宫笑天振振有词,“热情如火,照亮黑暗,温暖人心——顺便烤串儿也挺香。”
冉诗语无奈摇头,重新望向门派方向。巡逻傀儡正在变换路线,空中铃声渐弱,正是切入的最佳时机。
“准备行动。”她低声说,“记住计划,一旦失联,三息归位,b点汇合。”
“收到。”三人齐声应下。
北冥却悄悄退到岩缝阴影处,背对众人,抬手捂住右腕。伤口裂开了,血流不止,银血混着灵力在皮下翻涌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冲出来。
他咬牙忍住剧痛,从怀中取出一枚安神丹吞下。药效刚起,喉咙一甜,又咳出一口带血的雾气,在空中凝成短暂的符文形状,随即消散。
他知道,这伤不能再拖了。
可现在不能说,也不能停。
他扶着岩壁站直,深吸一口气,重新走出阴影。
冉诗语正低头检查飞梭的共振器,察觉到他的脚步声,抬眼看了他一下。
那一瞬,两人都没说话。
但她递过来一枚丹药,指尖微凉。
他接过,轻轻点头。
风再次吹过,卷起几片枯叶,掠过残碑表面。那行“苍氏守陵者之墓”渐渐模糊,可碑底另一行更小的字,却在血迹浸染下悄然浮现——
“血脉为引,魂归故土。”
南宫笑天突然回头,总觉得背后有点发毛。
“谁踩我尾巴了?”他莫名其妙地说。
没人理他。
苍幺妹盯着那块碑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吐出一句:“这地方,真他妈邪性。”
冉诗语最后看了一眼《幻灵仙典》,合上书页,转身面向门派方向。
“走。”
北冥握紧剑柄,迈出第一步。
他的靴底碾过血迹斑斑的残碑,鞋面上沾了一抹暗红,像是一枚无人知晓的印记。
南宫笑天刚要跟上,飞梭屏幕突然闪了一下。
本已关闭的乐谱模块,自行启动。
《守山谣》原版旋律缓缓响起,可最后一个音符,拉长变形,像是一声叹息。
他猛地抬头。
北冥的脚步顿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