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还在动。
不是风推的,是它自己在呼吸。一团团灰绿色的气流贴着断崖底部缓缓爬行,像某种巨兽的鼻息,一吞一吐间带着腐骨蚀魂的腥味。脚下的窄道湿滑如油,石缝里渗出的黑水正咕嘟冒泡,仿佛整座山都在发烧。
南宫笑天一边走一边偷偷摸了摸衣领暗袋——那颗破障丹还在。他松了口气,结果下一秒就被藤蔓绊了个趔趄,差点把飞梭摔进深渊。
“哎哟喂!谁家祖宗把陷阱铺成居家地毯?”他骂骂咧咧地扶墙站稳,抬头一看,前面三人压根没回头。
冉诗语走在最前,步伐轻却极稳,像是踩在琴弦上走路的人,每一步都掐着节拍。她左手护着臂弯里的《幻灵仙典》,右手悄悄掐了个诀,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银光——那是秘籍在体内自动运转“隐匿天机”的征兆。
北冥落在最后,剑未出鞘,但手一直搭在柄上。他的避煞巾今天扎得格外紧,连耳侧青筋跳动的频率都被压得近乎静止。可没人注意到,他袖口边缘已洇开一点暗红,像是墨汁滴进了雪堆,无声蔓延。
苍幺妹走在中间,铁尺扛肩,嘴里念叨:“老子要是变成压舱石,第一个拖你下水。”说的当然是南宫笑天。
“我发誓我没碰你!”南宫笑天举手辩解,“我只是……走路比较有存在感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猛地一震。
不是雷,也不是塌方。那是一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、规律性的搏动,像心跳,又像某种古老机器被重新启动。紧接着,雾气骤然翻滚,一道道漆黑裂缝自岩壁裂开,数十头通体乌黑、四肢扭曲的妖狼破土而出,落地无声,唯有赤红双眼齐刷刷锁定了四人。
裂爪妖狼——专食灵脉残渣的高阶猎杀者,本不该出现在此等禁地。
“好家伙,”南宫笑天咽了口唾沫,“这是哪家物业招的保安?这么凶残还包吃住?”
“闭嘴!”苍幺妹一脚踹在他小腿上,“再贫一句,我就把你塞进潜水舱当诱饵投出去!”
北冥眼神一凝,瞬间扫过四周。这些妖狼灵压波动与昨夜追踪信号完全一致,显然是被人刻意投放的活体围猎网。
他低声道:“诗语,引开它们。”
冉诗语没回答,只是将掌心贴上《幻灵仙典》封面。书页双环开始旋转,一圈快过一圈,如同精密仪器进入预热状态。她默念心法,体内灵力顺着经脉涌向秘籍中枢。
“灵波拟态·低阶钥形。”
刹那间,一股极其微弱却精准无比的灵气波动扩散开来,仿若某件失落多年的信物突然现世。那波动不强,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“归属感”,像是钥匙插入锁孔前那一声轻响。
妖狼群躁动了。
一半以上立刻调转方向,朝着波动源头狂奔而去,爪牙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。剩下的十余头仍死死盯着队伍,显然还有远程操控者在紧盯局势。
“走东侧!”北冥一声低喝,剑出半尺,银血剑气轰然炸开!
一道弧形光刃横扫而出,三头扑前的妖狼当场被斩断脊骨,尸体还未落地便化作黑烟消散。其余妖狼被震慑片刻,随即更加疯狂地扑来。
“你这剑是不是该去美容院做次深层清洁了?”南宫笑天边跑边回头看,“怎么每次用都跟大姨妈期的脾气一样不稳定?”
“你再废话,”北冥冷脸,“下次我就让你亲自体验什么叫‘气血逆行’。”
“别啊!”南宫笑天抱头鼠窜,“我还年轻,我不想提前进入更年期!”
苍幺妹怒吼一声,铁尺横挥,墨绿毒劲泼洒而出,在林间地面划出数道腐蚀沟壑。泥土嘶嘶冒烟,追击的妖狼纷纷收爪后退,却被后面的同伴推挤着继续冲锋。
“烦死了!”她一脚踢飞一块碎石,正中一头妖狼眼眶,“老子今天非得把这些狗东西炖成麻辣火锅不可!”
冉诗语借一棵古树掩身,迅速结印。她知道,单靠一个“假钥”不足以彻底甩脱追兵——必须分兵断后。
“幻灵分身术。”
两道身影自她体内剥离而出,几乎与本体毫无差别。一分身怀抱秘籍,疾步奔向西面密林,继续释放诱饵灵波;另一分身则持符贴背,与本体并肩断后。
“你俩长得比我亲妈还认真。”南宫笑天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少废话,往前冲!”苍幺妹一把拽住他后领,直接抡飞出去,“你是飞梭驾驶员,不是观光客!”
南宫笑天踉跄几步,勉强稳住身形,却发现左肩已被利爪划开一道深痕,鲜血直流。他咬牙扯下布条缠紧,心里嘀咕:“完了,这伤回去肯定要被记考勤扣功德点了……”
北冥察觉到他动作迟缓,立刻提速回防。银血再次涌动,剑锋未出,仅凭灵压便逼退三头逼近的妖狼。但他收剑入鞘时,指节微微一颤——剑鞘上的裂纹更深了,避煞巾浸透的血迹已顺着手腕流到虎口。
没人看见这一幕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股来自剑中的悲意正在反噬。每一次催动银血,就像在撕裂一段不愿记起的记忆。
“撑住。”他在心里对自己说,“还没到终点。”
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开阔地,b点就在眼前。众人拼尽全力冲刺,眼看就要脱离包围圈,最后一头妖狼却猛然跃起,直扑南宫笑天背后!
那飞梭背包被利爪撕裂,双频共振器裸露在外,金属球表面符文闪烁不定,眼看就要因撞击触发。
冉诗语眼神一凛,抬手掷出一枚破障丹。
“啪!”
药丸爆开,浓烈药香混着灵力形成一片迷雾屏障,瞬间扰乱妖狼嗅觉。它偏了方向,落地打滑。
北冥闪身而至,一剑贯穿其咽喉。
妖狼抽搐几下,化作黑烟散去。
他拄剑喘息,额角冷汗滑落,喉间泛起一丝腥甜。但他没让任何人察觉,只默默将剑收回鞘中。
苍幺妹检查完四周,确认再无追兵,才一屁股坐在石头上:“累死老子了,这群狗东西比宗门考核还难缠。”
南宫笑天瘫在地上,喘得像刚跑完十圈灵力耐力赛:“你说……咱们是不是该申请个‘修仙工伤险’?我看我这肩膀,未来三年都不适合穿吊带衫了。”
冉诗语收起分身,温热的灵力回归本体,让她微微晃了下神。她低头看秘籍,封面上双环仍在缓缓转动,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它日常校准的一环。
她轻轻抚过书页,低声问:“你还好吗?”
秘籍没有回应,但她掌心感受到一丝暖意,像是在说:“我还活着,你也一样。”
北冥站在崖边,望着远处翻涌的毒雾。他的手仍按在剑柄上,指尖残留着血渍。他知道,这次强行催动银血,已经触动了旧伤。可现在不能倒,也不能说。
南宫笑天挣扎着爬起来,打开飞梭自检系统。屏幕亮起,一切正常,直到乐谱模块自动翻页——原本夹着《守山谣》原版的位置,此刻赫然显示为《修仙disco》副调段落,音符跳跃频率诡异异常。
他愣住。
“谁动了我的bGm?”
苍幺妹凑过来一看,冷笑:“你怕不是撞邪了吧?音乐还能自己换台?”
“不对……”南宫笑天眉头紧皱,“这频率……和刚才妖狼突袭前的地底搏动,节奏完全一致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看向冉诗语:“我们以为甩掉了追兵,可万一……它们根本没想追上来?”
冉诗语脚步一顿。
北冥缓缓转身,银血在剑鞘内悄然渗出,沿着缝隙蜿蜒而下。
就在此时,密林深处,一道极细的青铜铃声再度响起,轻得如同幻觉,却又清晰得刺入骨髓。
南宫笑天的飞梭屏幕上,那行副调乐谱忽然自行加粗,最后一个音符拉长变形,像是一声冷笑的尾音。
北冥握剑的手猛地一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