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终于爬上山脊,把幽冥谷口那道裂痕照得通透。蓝光如水波般在缝隙中荡漾,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,一明一暗,节奏诡异地与南宫笑天手臂上的黑纹同步。
冉诗语指尖还残留着血滴落时的温热感,她盯着那片幽蓝,喉咙发干。刚才那一滴血不是随意而为——是《幻灵仙典》在她识海里突然浮现一行小字:“以血引契,同源者入”。她没时间细想,只觉命运之轮咔嚓一声咬合,推着她不得不动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第一个迈进去的,会是南宫笑天。
“你干什么!”北冥一步上前,却被苍幺妹死死拽住胳膊。
“莫去!”她吼得整座山谷都在抖,“那光吃人!”
话音未落,南宫已整只脚踩进蓝光之中。刹那间,他袖口的黑纹暴涨,顺着肩胛蔓延至脖颈,竟勾勒出一只闭目的眼睛轮廓,宛如活物睁开又阖上。他的身体微微震颤,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,整个人像被吸入漩涡般缓缓没入裂痕深处。
“南宫!”冉诗语扑到边缘,伸手欲拉,却只抓回一片空气。
蓝光骤然收缩,如同巨兽合嘴,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。最后一瞬,她听见他声音从光幕中挤出,断断续续:“别……信……全貌。”
然后,一切归于寂静。
只有那道裂痕仍在微微脉动,像一颗刚咽下猎物的心脏。
“他疯了?”苍幺妹一脚踹向最近的石头,碎石飞溅,“还是咱仨太正常了?一个拿血开门,一个主动投胎,就差我跪下磕头喊祖宗保佑了!”
北冥没理她,目光死死盯着岩壁四周。他右手紧握“归心引”,剑尖轻点地面,一圈微弱的灵力涟漪扩散开来。这是凌云阁秘传的“寻龙问脉术”,能感知地底灵流走向。此刻,剑尖所指之处,灵气流向异常紊乱,唯有一处山壁看似完整无缺,却毫无灵息外泄——反常即妖。
“入口不在这里。”他说,“在那儿。”
众人顺着他剑尖望去,只见一面灰褐色岩壁静静矗立,表面布满风蚀痕迹,毫无特别之处。
“你说那是门?”冉诗语皱眉,“它连个把手都没有。”
“正因为它看起来不是门,才是门。”北冥冷笑,“谁会在自家大门上写‘此地危险,闲人免进’?”
话音刚落,地面猛地一震。
尘土簌簌落下,四十九具新型傀儡破土而出。它们身披残破战甲,双臂各持弯刃,关节处泛着金属冷光,行动迅捷如猎豹,眨眼间便呈扇形压上。
“哟呵,”苍幺妹啐了一口,“这年头当陷阱都开始搞团购了?”
冉诗语迅速后撤半步,掌心贴上《幻灵仙典》封面。书页温热,自动翻至中间一页,浮现出三个古篆:“分·引·察”。
她深吸一口气,双手结印,低喝一声:“幻灵分身术!”
两道虚影自她体内剥离,容貌身形皆与她无异,落地无声。一具分身立刻冲向左侧傀儡群,故意扬手释放一道灵光,成功吸引九具傀儡追击;另一具则跃上高岩,以剑划地,激起火花引开右翼敌阵。
本体趁机疾行,借秘籍鉴识之力扫描地形。每一寸土地、每一块岩石都在她识海中化作数据流,分析结构稳定性与能量节点。忽然,她瞳孔一缩——那面“普通”岩壁内部,竟藏着一层极薄的幻象结界,材质类似千年寒晶,专用于遮蔽真实空间。
“找到了!”她大喊,“北冥师兄,破左边三尺高的裂缝!那是禁制锚点!”
北冥闻言,剑势突变。他不再防御,反而主动迎上三具围攻的傀儡,脚步错位,身形如游龙穿隙,瞬间逼近岩壁。归心引剑锋直刺那道细微裂痕,剑身灌注八成灵力,猛然一旋!
“咔——”
一声脆响,仿佛冰层炸裂。整面岩壁剧烈晃动,表面浮现出蛛网状裂纹,随即如镜面崩解,露出其后一条幽深通道。通道入口上方,赫然刻着半行铭文:“非钥勿近,触者成傀。”
“啧,”苍幺妹眯眼,“这年头连门楣都学会威胁人了。”
“别愣着!”北冥回头,“南宫进了蓝光门,我们走这条活路!”
三人正欲进入,忽听身后轰然作响。那些被引开的傀儡竟已调转方向,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,关节处冒出赤红火焰,显然是被激活了某种燃烧模式。
“老子今天是扫墓还是搬家?”苍幺妹怒骂一声,抬手甩出三枚符纸,“怒焰符·给我烧!”
符纸落地即燃,化作三道火蛇扑向傀儡腿部关节。她这一招并非寻常火系法术,而是掺了川地巫咒的独门绝技,专破阴邪机关。火焰呈暗红色,带着刺鼻硫磺味,瞬间烧断数具傀儡的连接轴,令其动作迟滞。
“快走!”她边退边扔,“再不跑,咱就成了免费展品——《四位勇士勇闯地狱,门票十两》!”
北冥护在前,冉诗语居中,苍幺妹断后,三人冲入通道。就在最后一人踏入的瞬间,身后岩壁轰然闭合,将傀儡群隔绝在外。
通道内漆黑一片,唯有墙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,散发出惨白微光。空气潮湿阴冷,夹杂着铁锈与腐木的气息。
“现在怎么办?”苍幺妹喘着粗气,“咱是往前爬,还是原地打坐等南宫从天上掉下来?”
冉诗语没答,而是再次翻开《幻灵仙典》。书页自动翻动,停在一张原本空白的纸上。此刻,纸上竟浮现出一行血字:
“子时三刻,门开一刻。”
她心头一震。
这不是预言,是倒计时。
更诡异的是,这行字出现后,并未消失,反而缓缓渗入纸张,如同鲜血浸染布帛。她指尖轻触,竟感到一丝温热,仿佛那字是有生命的。
“什么意思?”北冥凑近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摇头,“但我觉得……这不是给我们看的。”
“那是给谁?”苍幺妹冷笑,“鬼差打卡表?”
话音未落,通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低频嗡鸣,像是某种巨大机械正在启动。地面随之轻微震动,墙壁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。
紧接着,前方雾气弥漫,一道模糊人影缓缓浮现。
那人背对着他们,穿着熟悉的凌云阁弟子服饰,身形修长,右臂垂下,衣袖滑落,露出整条手臂——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符环,层层叠叠,宛如蟒蛇缠绕。
“南……南宫?”冉诗语声音发颤。
那人缓缓转身。
可就在他即将露出面容的一瞬,整条通道猛地一震,所有光源同时熄灭。
黑暗中,只听得见三个人的呼吸声,以及远处那机械心跳般的敲击声——
咚。
咚。
咚。
北冥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苍幺妹悄悄摸出一枚骨符,咬破指尖,在符上画了个血咒。
冉诗语紧紧抱住《幻灵仙典》,书页在她怀中微微发烫,仿佛预知了什么。
而那道人影,依旧站在原地,没有前进,也没有说话。
只是,它的影子——
比它本身,多出了一只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