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被谁泼了一桶金粉,洒得满山都是。幽冥谷口的岩壁上,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还在缓缓延伸,仿佛大地正屏住呼吸,准备撕开一道通往深渊的门缝。
冉诗语指尖一收,机关鸟翅膀微颤,嗖地钻进她袖中,连个影子都没留下。她没说话,只是朝后轻轻抬手——北冥立刻横剑半步,挡在她身前;南宫笑天咬着牙撑起身子,把侦测阵盘从怀里掏出来,指针滴溜溜转了三圈才稳住;苍幺妹则蹲下身,指尖沾了点唾沫,在地上抹了个三角符印,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贴春联。
“撤。”冉诗语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像风吹纸页,“十丈,靠石。”
没人问为什么。刚才那一阵铃铛刺痛,不是警告,是电击灵魂的闹钟。他们知道,再往前一步,可能就不是狼群等着打招呼了。
队伍迅速后移,藏身于一块歪脖子巨岩之后。阳光斜切过来,在石头表面划出明暗交界线,像给这片区域画了个暂停符。
冉诗语靠坐在石壁上,喘了口气。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《幻灵仙典》,封面温润如玉,可刚才那一瞬,她分明感觉到书页底下有东西在跳——不是心跳,是共鸣,像两块磁铁隔着千山万水突然认出了彼此。
“你这书……是不是谈恋爱了?”南宫笑天趴在一旁,一边调试阵盘一边嘀咕,“我怎么觉得它有点躁动?”
“闭嘴。”苍幺妹甩出一张符纸贴在他脑门上,“你再贫,我就让你跟这石头拜把子,从此姓石名头硬。”
北冥没理他们,只盯着前方裂痕,眉头拧成一个“川”字。他忽然伸手,从腰间取下那个铜钱大小的“归心引”,放在掌心细细摩挲。那符牌微微发烫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冉诗语翻开秘籍,指尖轻触首页,默念:“鉴识·地脉。”
书页无风自动,泛起一层薄金光。刹那间,一幅残缺图纹浮现在她识海中——一座古老阵法的轮廓,线条蜿蜒如蛇,核心处有个扭曲的符眼,竟与眼前岩壁上的裂痕走向完全吻合!
她瞳孔一缩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她低声说,“这阵法……和《幻灵仙典》同源。”
“啥意思?”苍幺妹凑过来,“你这破书祖上跟反派是一家?”
“更糟。”冉诗语合上书,额角渗出一层细汗,“它是钥匙,也是锁芯。有人用类似的原理造了这个藏身处,而我的秘籍……能听懂它的语言。”
南宫笑天吹了声口哨:“所以你现在是‘黑客少女’,只要靠近就能自动连wi-Fi?”
“问题是,”北冥冷冷接话,“对方会不会也收到登录提示?”
空气一下子安静了。
远处的裂痕又动了一下,这次没有震动,只是无声地张开了一寸,像一只眼睛眨了眨。
冉诗语深吸一口气,把手贴上岩壁。
掌心刚接触冰冷石面,一股细微的震感顺着指尖窜上来,直冲灵台。她眼前一花,识海中那幅阵图竟开始自行补全,几道断裂的纹路缓缓接续,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控。
与此同时,《幻灵仙典》封面浮现一道极淡金痕,转瞬即逝。
“你留印了!”北冥一把将她手腕拽回,“别硬扛!”
“我没用力。”冉诗语摇头,声音却有些发虚,“是它自己……往外涌的。”
南宫笑天盯着阵盘,脸色变了:“姐,你那一下不只是传灵力,你是给这墙做了个扫码登记。我现在这盘子上,显示咱们的位置亮了个红点,而且……正在扩散。”
“多快?”北冥问。
“按波纹速度算,半小时内覆盖整个山谷。”南宫苦笑,“到时候我们就是四个移动信号塔,想隐身都难。”
苍幺妹猛地站起身:“那还等啥?炸了它!”
“不行。”冉诗语按住她肩膀,“我们现在连里面几层防御都不知道,贸然动手等于送人头。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这阵法的气息,让我想起秘籍里一段残文——‘以心为引,以血为钥,开者必承其厄’。”
“翻译成人话?”苍幺妹翻白眼。
“谁要是乱碰机关,可能会触发反噬诅咒。”冉诗语看着三人,“轻则修为倒退十年,重则……魂飞魄散。”
“哦。”南宫笑天松了口气,“那就简单了——让北冥去碰。”
北冥冷冷瞥他一眼:“你手臂上的黑纹还没好,就想当烈士?”
“我不是想死。”南宫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“我是想测试下,万一诅咒生效,能不能顺便把这玩意儿一起清了。”
没人笑。
冉诗语闭上眼,脑海中反复闪过那幅阵图。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那些断裂的纹路,并非随机破损,而是被人刻意截断的。就像一本书被撕去了关键章节,只剩前后呼应的伏笔。
“这不是完整的阵。”她睁开眼,“有人中途停了手,或者……被迫中断。”
“所以弱点在这儿?”北冥指向裂痕边缘一处凹陷,“断点附近,能量最不稳定?”
“对。”冉诗语点头,“我们可以绕开主阵眼,沿着阴影带迂回,找一条‘断脉通道’进去。只要不触碰核心符柱,应该不会惊动守阵机制。”
“听起来像在雷区跳房子。”苍幺妹嘟囔。
“但比正面刚强。”南宫笑天收起阵盘,“而且我赌里面空调不错,总比在外面晒成修仙干强。”
北冥沉声道:“记住,只探结构,不破阵,不恋战。一旦发现首领踪迹或核心装置,立即撤离。”
“明白。”冉诗语将秘籍贴身收好,低声道,“这次行动代号——‘偷偷摸摸,速战速归’。”
“太长。”苍幺妹冷笑,“叫‘别吵醒那个老变态’就行。”
四人重新启程,贴着山体阴影缓缓推进。每一步都踩得极轻,连影子都不敢拉得太长。阳光洒在岩石上,映出他们压低身形的剪影,像四只偷渡命运边境的老鼠。
越靠近裂痕,空气越冷。不是温度下降,而是灵气变得粘稠,仿佛整片空间都被泡在了凝固的树脂里。
南宫笑天忽然停下,鼻子抽了抽。
“你们闻到了吗?”
“啥?”苍幺妹皱眉。
“铁锈味。”他眯起眼,“还有点……腐香?像是陈年棺材板晾太阳。”
北冥眼神一凛,立刻抬手示意止步。
只有苍幺妹站在原地,眉头越皱越紧。她慢慢抬起右手,指尖轻轻划过鼻尖下方,像是在捕捉某种无形的气息。
“不对劲。”她喃喃,“这味儿……我小时候在族地禁地闻过一次。那是我爹关押叛徒的地方,墙缝里常年渗血,但没人敢擦。”
冉诗语心头一跳。
她再次翻开《幻灵仙典》,这一次,书页自发翻到某一页,浮现出一行模糊古字:
【血契之门,非亲莫启】
字迹未落,整本书骤然升温,烫得她差点松手。
“它在预警。”她咬牙,“这里面的东西……认血脉。”
“所以是谁的血?”南宫笑天咧嘴,“难道顶流首领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?”
“闭嘴。”北冥低喝,“所有人,收敛气息,绕行左侧陡坡!”
他们正要转移,忽听得一声极轻微的“咔哒”——
来自南宫笑天右臂。
他低头一看,袖子下的黑纹竟在阳光消失的瞬间悄然浮现,顺着经络缓缓游走,最终停在手腕内侧,形成一个诡异的符环。
而就在同一时刻,岩壁裂痕深处,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回应。
像是锁链轻晃。
像是门轴转动。
像是某个沉睡已久的存在,终于听见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