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离那无色晶体,只剩半寸。
空气却骤然凝固,像一碗刚熬好的藕粉,滑溜溜地卡在喉咙口。冉诗语能感觉到北冥的呼吸喷在她耳侧,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——不是因为紧张,是因为《幻灵仙典》突然从怀里弹跳了一下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整本书“啪”地自动翻开一页,浮现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:
【别碰它!】
她猛地一收手,袖子带风,差点把北冥推个趔趄。
“怎么?”他皱眉,掌心还悬在空中。
“它……”冉诗语喘了口气,“它刚刚写了字。”
南宫笑天正蹲在地上抠鼻孔,闻言一个激灵:“啥?书成精了开始写小纸条警告你?这年头连古籍都卷成这样?”
话音未落,祭坛中央的晶体猛然一震。
嗡——
不是声音,是骨头里发出的共鸣,仿佛有人拿根筷子在敲你的脊椎。地面黑白灵石拼成的阵法瞬间亮起,蓝光如血管般蔓延,数十尊石傀破土而出,砸得碎石四溅。它们双眼泛着幽蓝冷光,动作整齐划一,像一群刚出厂的扫地机器人,只不过清扫目标是活人。
“哎哟喂!”南宫笑天一个后空翻躲开迎面劈来的石拳,“这年头连守门都用AI量产型打手了?有没有售后服务啊!”
苍幺妹已经抡刀冲了上去,辣雾丹在嘴里嚼得嘎嘣响:“老子今天非但要把你们系统格式化,还要顺走主板当纪念币!”
一刀斩下,石傀脑袋应声而裂——可断口处没有碎渣,只飘出一缕黑烟,迅速钻回晶体。紧接着,那傀儡竟原地站定,脑袋重新凝结成型,脸上的纹路微微扭曲,赫然是凌云阁三年前战死的七师兄。
“我靠!”南宫笑天差点把窥灵镜扔了,“这谁顶得住?死了还能返厂重装?”
更糟的是,缠在众人手腕上的灵脉丝线突然剧烈抽搐,像活蛇往皮肤里钻。冉诗语眼前一黑,幼年时被家族仆役关进柴房的画面猛地闪现:铁链锁门,冷风灌颈,门外传来父亲冷漠的声音:“此女无用,留之何益。”
她咬牙甩头,却发现北冥也僵在原地,脸色惨白,嘴唇微颤——显然,他也看见了什么。
“别看!”冉诗语大喝一声,一把将《幻灵仙典》拍在心口,秘籍金光暴涨,化作一张薄网罩住四人。她强撑着神识,在识海中疾呼:“那些不是记忆!是陷阱!它们在用我们的执念喂那东西!”
南宫笑天抖得像筛糠,眼角渗出血丝,却还在笑:“姐……我刚看见掌门在藏经阁烧书……边烧边哭……说‘对不起’……这合理吗?咱掌门不是最讨厌看书的人吗?”
“不合理才对。”冉诗语咬破舌尖,血腥味炸开神智,“说明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。”
北冥终于回神,抬手抹去额角冷汗,剑已出鞘:“这些傀儡……它们的脸,全来自英灵碑。”
“所以不是敌人。”冉诗语瞳孔微缩,“是被囚禁的‘自己’。”
苍幺妹一刀劈翻两具傀儡,怒吼:“那老子现在就解放他们!”她运足力气,刀锋直指中央晶体投影中的黑核——
铛!
刀尖撞上无形屏障,反震之力让她虎口崩裂,血顺着刀柄流下。诡异的是,那黑核在被血滴溅到的瞬间,竟微微收缩了一下,像是……怕了?
“咦?”她愣住,“这玩意儿怕血?”
“不是怕。”冉诗语忽然醒悟,“是认。”
她猛地抬头:“南宫,用窥灵镜照晶体内部!快!”
南宫笑天哆嗦着手掏出残破的镜子,对准晶体。镜面涟漪荡开,映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那团黑核并非实体,而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缠绕而成,每一道都在吞噬丝线传来的执念能量。而在核心深处,隐约浮现出两个名字的残影:
【北冥】
【冉诗语】
“合着咱俩是这破阵的充电宝?”南宫笑天欲哭无泪,“感情前面那么多感动戏码,全是诱导我们主动送电?”
“不对。”北冥盯着那黑核,“它要的不是能量……是‘认同’。如果我们在这里崩溃、迷失,就会变成下一个被抽取的执念源。”
话音未落,祭坛四周水晶球尽数爆裂,碎片如雨洒落。一股低频嗡鸣自地底升起,化作层层音浪,穿透金光屏障,直击神魂。
冉诗语眼前再次浮现柴房铁门,耳边响起冉雪娇弱的嗓音:“姐姐,爹说你命格克亲,不如送去道观清修……”她手指发抖,几乎握不住秘籍。
北冥则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,颤抖的手指着他说:“你不该回来……你是灾星……”
苍幺妹怒吼着挥刀砍向虚空,口中骂着四川脏话,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:“老子明明说好要飞升给你看的……你说女子不能修大道……老子偏要踏碎那天门!”
南宫笑天跪在地上,抱着头瑟瑟发抖:“我不想去藏经阁……我不想看到那些书……求你们别烧了……那是我偷藏的最后一本《话本精选·情圣篇》……”
“醒过来!”冉诗语嘶吼,将《幻灵仙典》狠狠按在胸口,逆转“隐匿天机”,催动“显真护魂”。金光如蛛网扩散,每一根丝线都缠住一人的心脉,硬生生把他们的意识从幻境边缘拽回。
“记住你们为何而来!”她声音沙哑,“是为了真相!为了自由!不是为了在这里当一辈子的记忆电池!”
北冥猛然睁眼,瞳孔深处闪过一道玉佩纹路。他缓缓站起,剑尖点地,低声呢喃:“父亲……你说的‘归’,是指这里吗?”
苍幺妹啐出一口血沫,辣雾丹早已嚼成渣:“老子今天不把这破阵拆了,我就跟姓郭的一样改名叫‘听话’!”
南宫笑天抹了把鼻血,举起窥灵镜残片:“姐,我有个馊主意——既然它靠执念运转,咱们能不能……给它来点虚假执念?比如,让我假装特别想当掌门?”
“你本来就挺想。”苍幺妹翻白眼。
“但这次是演的!”他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,“我一边喊‘我要权势’,一边心里默念‘我要吃糖葫芦’,双重人格,精神分裂,看它吸哪个!”
冉诗语差点笑出声,却立刻绷住脸:“行。你负责干扰,北冥牵制傀儡,苍幺妹找机会近身攻击黑核——但别用自己的血!”
“那用谁的?”苍幺妹瞪眼。
“用它的。”北冥冷笑,剑锋一转,划过掌心,鲜血滴落在阵法交汇点,“既然它认这血脉……那就让它尝尝,什么叫‘充电充到爆炸’。”
血落阵心,蓝光骤乱。
傀儡动作一滞,晶体嗡鸣加剧,黑核疯狂 pulsing,像一颗即将超载的心脏。南宫笑天立刻开始表演,双手高举,声情并茂:“啊!权力!金钱!美人!我要统治整个修真界!我要让所有话本都写我的传奇!”
说着,他还偷偷朝冉诗语眨了眨眼。
果然,黑核对他的“执念”产生反应,抽出一丝能量试图吞噬——可南宫笑天心里早就在唱:“糖葫芦儿~又酸又甜~”能量流顿时变得歪歪扭扭,像喝了假酒的蛇。
“就是现在!”苍幺妹暴喝,身形如电,刀锋直刺黑核投影。
铛!
屏障再现,但她早有准备,左手猛地甩出三枚辣雾丹,炸开红雾,右手指尖趁机划破手腕,血珠如雨洒向屏障——
血落即融。
屏障裂开一道细缝。
刀锋穿入。
黑核剧烈震颤,发出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。整个祭坛开始摇晃,地面裂缝中涌出黑色雾气,傀儡纷纷跪地,面部扭曲,似在哀嚎。
“有效!”南宫笑天激动得跳起来,“它怕杂交执念!怕精神分裂!怕内耗!”
可就在这时,晶体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新字:
【逆者成尘】
下一瞬,所有傀儡同时抬头,眼中蓝光转为猩红。它们不再攻击,而是齐齐抬起手,指向四人——
数十道血色丝线从晶体中射出,精准缠上每个人的脖颈,勒紧,往回拖。
“不好!”北冥挥剑斩线,剑刃刚触丝线,整条手臂瞬间麻木,经脉如被火灼。
冉诗语拼命催动秘籍,金光却越来越弱。她听见耳边有个声音,像是从千年外传来:
“……钥匙未全,门不开……但……可以……毁……”
她的手指开始发抖。
苍幺妹的刀被丝线绞住,整个人离地半尺,像只被钓起的鱼。
南宫笑天的眼镜片裂开,他望着冉诗语,声音发颤:“姐……我有点怕……我不是真的想当掌门……我只是……不想你们有事……”
冉诗语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她松开握着秘籍的手,任其滑落胸前。
然后,她抬起手,不是去扯丝线,而是轻轻抚过《幻灵仙典》的封面,像在抚摸一只熟睡的猫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她轻声说,“我们不是来毁灭的。”
北冥瞪大眼:“诗语?”
“我们是来重启的。”她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眸中金光暴涨,“但在这之前——”
她猛然将秘籍高举过头,用尽全身力气吼道:
“老子先把这破班给辞了!”
金光炸裂。
丝线崩断。
傀儡化灰。
晶体剧烈震颤,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。
而就在那一瞬,北冥看见——
冉诗语手腕上的黑丝,彻底褪成了白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