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荒原上的风却比夜里更冷。枯草伏地如死蛇,连根茎都冻得发脆。三道身影从密林深处悄然踏出,脚步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——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,这片土地早就醒了,只是装睡。
冉诗语走在最前,指尖贴着《幻灵仙典》的封面,像在确认手机有没有电。书页温顺地躺着,裂痕微微开合,仿佛昨夜那场风暴只是它打了个盹。她没回头,但肩膀微不可察地绷了一下:北冥和南宫笑天立刻停下,默契得像同一条绳上的蚂蚱。
“阵法。”北冥低声道,剑柄轻转半圈,“就在脚底下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泛起一层暗紫色光晕,如同谁往黄土里倒了半瓶过期指甲油。三圈符文缓缓浮现,层层嵌套,像是某种远古App的登录界面,只不过弹窗提示不是“是否同意用户协议”,而是“灵气已冻结,请充值修为”。
“靠!”南宫笑天猛地抽回踩进符文圈的左脚,“这玩意儿比物业收费还准时!”
他话音刚落,手臂上的金纹骤然一烫,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在他皮下绣花。他咬牙闷哼一声,嘴唇无意识张开,吐出半句古怪音节:“钥归门启……”
冉诗语反应极快,一手按上他手腕,另一手翻开秘籍。金光自书中涌出,顺着她的掌心流入南宫笑天体内,硬生生把那股诡异共鸣压了下去。他踉跄后退两步,额角沁出冷汗,眼神涣散了一瞬才找回焦点。
“你刚才……”冉诗语盯着他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南宫笑天喘着气,“就像梦里被人塞了本外文教材,醒来只记得一个词。”
北冥蹲下身,用剑尖轻轻划过符文边缘。紫光应势波动,像被戳破的肥皂泡,发出细微的“滋啦”声。“三重封灵阵,”他说,“不是临时布置的,是活的。”
“活的?”冉诗语皱眉。
“以怨骨为基,血契为引。”北冥抬头,目光沉静,“它们在呼吸。每过七息,能量流转一次,像是……心跳。”
南宫笑天低头看自己的手臂,金纹正缓慢脉动,频率竟与地底波动隐隐同步。“所以我是人形wi-Fi探测器?还是说我已经自动连接上了敌方热点?”
“别动。”冉诗语忽然抬手,秘籍封面裂痕渗出一丝金线,在空中勾勒出三处光点位置,“阵枢在这三个地方,必须同时破坏才能脱困。”
北冥站起身,将“破契剑”横于胸前。剑脊上的古篆纹路微微发亮,与秘籍遥相呼应。“我去主攻,你护法,他当信号源。”
“我抗议!”南宫笑天举手,“我要求工伤补贴,至少赔我一张灵魂保险单!”
没人理他。
三人迅速分位。北冥持剑直扑东侧阵枢,剑气未至,岩层中已传出低泣般的回响,像是无数人在地底齐声诵念咒语。他冷哼一声,剑锋斜斩而下,纯阳剑气轰然炸开——
轰!
石屑纷飞,一道黑影自裂缝中猛然窜出,速度快得只剩残影。冉诗语瞳孔一缩,几乎是本能召出两具幻灵分身,一左一右迎上那黑影。
碰撞瞬间,分身剧烈震颤,五官扭曲成哭笑不分的模样。那是“怨傀”——半人半骨的守卫,眼眶空洞,四肢关节反向弯曲,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嘶鸣。它们不攻击肉体,专噬灵识,中招者轻则神志混乱,重则当场变傻子。
“南宫笑天!”冉诗语厉喝,“闭气!别让它们顺着气息钻进来!”
南宫笑天已经跪倒在地,双手抱头,指缝间渗出血丝。金纹蔓延至肩胛,灼热如烙铁,体内的灵流逆冲经脉,像是有人拿吸管倒抽他的魂魄。他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,整个人向前扑倒,手掌重重拍在地上。
恰恰压在第二阵枢中央。
咔嚓——
符文崩裂,黑雾喷涌而出,又一具怨傀破土而出,直扑北冥后心!
北冥察觉时已来不及回防,只能侧身避让。怨傀利爪擦过肩甲,留下三道焦黑痕迹,灵力护盾当场碎裂。他闷哼一声,旋身反手一剑,“破契剑”精准刺入怨傀胸腔。
没有血。
只有黑灰簌簌落下,像烧尽的纸钱。
但那一缕残魂并未消散,反而化作细烟,疾射向祭坛方向。冉诗语想追,却被最后一具怨傀逼得连连后退。她咬牙催动秘籍,清心音波自书中爆发,如钟声荡开,怨傀动作一滞。
就这一瞬,北冥腾空跃起,剑脊符文与秘籍共鸣,整把剑燃起淡金色火焰。他凌空劈斩,剑光如书页翻动,层层叠叠压下——
轰隆!
第一重封灵阵彻底崩解。
余波震得三人齐齐后退数步。南宫笑天瘫坐在地,左臂金纹仍未平息,反而泛起诡异红光。他抬起手,看着皮肤下流动的纹路,声音发颤:“我觉得……我不太像我自己了。”
冉诗语快步上前,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青玉丹丸,喂他服下。药力化开,金纹热度稍减,但她眉头却越皱越紧——秘籍封面那道裂痕,不知何时渗出一滴金色血珠,落地即燃,烧出一个微型符印,形状似锁非锁,似钥非钥。
“你在疼吗?”她低声问。
秘籍没有回答,但那滴血珠像是眼泪。
北冥走来,收剑入鞘。剑柄古篆忽明忽暗,隐约浮现四个字:“勿信钥承”。他看了一眼,不动声色地用袖口遮住。
“不能再强攻了。”冉诗语环顾四周,“阵法有意识,会进化。我们刚才破的,可能只是它故意漏出来的破绽。”
“你是说,它在钓鱼?”南宫笑天苦笑,“我还以为是我演技太好,演出了‘我很菜快来抓我’的感觉。”
“你是真菜。”北冥面无表情,“但它们要的不是你。”
空气凝了一瞬。
远处,祭坛方向传来三声钟响。
铛——
铛——
铛——
节奏缓慢,却与南宫笑天的心跳完全同步。
他猛地抬头,瞳孔微缩:“这钟……怎么像是从我脑子里敲出来的?”
冉诗语握紧秘籍,指尖发凉。她能感觉到,书页在轻微震颤,不是恐惧,也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共鸣。
就像是……听见了老朋友的丧钟。
北冥忽然抽出“破契剑”,剑尖指向地下。“绕行。西侧有条断崖裂隙,可能是旧时祭祀通道。我们从侧面潜入。”
“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?”冉诗语望着他,“第一重阵破得太快,怨傀出现得太巧,连钟声都像是在给我们打节拍。”
“当然不顺利。”北冥冷笑,“我只是不想再听南宫笑天讲冷笑话了。”
“喂!关键时刻我可是团宠担当!”
“那你现在闭嘴。”北冥转身,“跟上。别掉队,也别再踩阵眼。”
三人重新启程,步伐比来时沉重许多。荒原风更大了,吹得衣袂猎猎作响,像一面面不肯降下的战旗。
南宫笑天走在最后,左手不自觉地抚过肩胛处的金纹。那纹路还在蔓延,悄无声息,如同藤蔓爬上枯树。
他忽然停下脚步,抬头望向祭坛。
青铜鼎依旧倒悬,符文幽幽发亮。
可就在那一瞬,他仿佛看见鼎腹裂开一道缝,里面有一双眼睛,正静静回望着他。
他的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
北冥回头:“走不走?”
南宫笑天收回视线,笑了笑:“走啊,不然呢?难不成我还真去应聘逆渊公司,当个中层干部?”
他迈步跟上。
风吹起他的衣角,左臂金纹闪过一抹深红,像是血滴入水,缓缓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