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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班申请

我找到一份高薪工作,合同只有一条古怪条款:

「如需加班,必须提前三日递交纸质《加班申请表》。」

昨夜项目紧急,我忘了申请就留下干活。

凌晨三点,办公区灯光突然全部熄灭。

黑暗中响起老旧打字机的声音,一行血字在屏幕上浮现:

「未申请加班者,视为自愿加入‘永久值班员’计划。」

而玻璃门外,密密麻麻站满了我的「新同事」。

---

这份工作,来得有点太顺利了。

招聘启事贴在老城区一条小巷的电线杆上,纸张泛黄,边角卷曲,混在一堆“疏通下水道”和“重金求子”的小广告里,毫不起眼。唯一扎眼的是用粗黑毛笔写的那行字:“高薪急聘,待遇优厚,学历不限,经验不论。”下面是一个地址和座机号码,连公司名字都含糊其辞,只印着“信诚商贸”四个褪色的宋体字。

我捏着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,在夏末闷热的晚风里犹豫了五分钟,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。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干涩的男人,语速很快,问了姓名年龄,就让我第二天下午去面试。地址在城西一片待拆迁的老工业区边缘,一栋灰扑扑的、只有六层的老式办公楼。

办公楼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。墙皮大片剥落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,爬山虎死了大半,枯黄的藤蔓纠缠着,像垂死的血管。门厅窄小,昏暗,弥漫着灰尘和潮湿水泥的气味。值班室的小窗后面,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头,眼皮耷拉着,对有人进来毫无反应。墙上的楼层指示牌模糊不清,我要去的“306室”旁边,似乎还用粉笔画了个小小的叉。

电梯是那种老式的铁栅栏门,运行时发出巨大的呻吟和嘎吱声,像一个患了严重哮喘的老人。我甚至担心它会不会在某个楼层卡住。三楼走廊的灯坏了几盏,剩下的也忽明忽灭,脚下是起翘的暗绿色水磨石地砖,缝隙里积着黑泥。空气里有种挥之不去的、类似陈旧纸张和铁锈混合的味道。

306室的门是普通的木门,油漆斑驳,挂着一块同样陈旧的小铜牌:“信诚商贸”。我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“进来”。

办公室比走廊更暗。只有一扇紧闭的、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透进些微弱天光。面积不大,摆着几张老旧的深棕色办公桌,桌上空空荡荡,没有电脑,没有文件夹,只有厚厚的灰尘。墙角堆着些看不清轮廓的杂物,盖着破旧的防尘布。唯一像样的是一张宽大的、颜色暗沉的红木办公桌,后面坐着面试我的男人。

他大约四十多岁,或许更老些,脸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,瘦,穿着不合时宜的、浆洗得发硬的白色短袖衬衫,扣子一直扣到脖颈。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镜片很厚,反着光,看不清眼睛。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。

整个面试过程简短得诡异。他没问我任何专业问题,没让我做自我介绍,只是推过来一份合同,手指点了点签名的地方。“月薪这个数。”他报出一个让我心跳骤停的数字,是我之前工作的三倍还多。“工作时间朝九晚五,双休。工作内容……就是处理些文件,接听电话,很简单。”他的声音平板,没有起伏,像在念一段背熟的说明书。

我几乎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,手有些抖地拿起合同。纸张很薄,是那种劣质的再生纸,手感粗糙。条款也确实简单,除了基本的雇佣关系、薪酬数额,几乎没什么具体约束。但我的目光,在扫到最后几行时,停住了。

那里用比正文稍大一号的字体,单独列出了一条:

「补充条款:乙方如需于规定工作时间外留岗工作(即“加班”),必须至少提前三个工作日,向甲方提交书面《加班申请表》,并获甲方书面批准后方可进行。未经申请及批准之加班,甲方不予认可,且因此产生一切后果,由乙方自行承担。」

我皱了皱眉。提前三天申请加班?这规定有点死板,甚至不近情理。万一有紧急任务呢?

“这个……”我迟疑着开口。

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,男人干涩的声音打断我:“公司流程,必须遵守。平时没什么紧急事,用不着加班。记住这条就行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甚至有点……急迫?好像生怕我在这条上纠缠。

高薪的诱惑太大了。我想到下个季度的房租,想到信用卡账单,想到这几个月找工作的灰头土脸。一条有点奇怪的加班规定而已,或许这小公司就是规矩多。我咬了咬牙,拿起旁边一支笔尖有些锈迹的钢笔,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男人几乎是立刻抽走了合同,看也没看就锁进了办公桌抽屉。“明天来上班。”他说,然后便低下头,不再看我,示意面试结束。

走出那栋陈旧的办公楼,傍晚的阳光有些刺眼。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灰扑扑的六层小楼,它沉默地立在废墟和杂草之间,像个被遗忘的墓碑。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,被即将到手的高薪冲淡了许多。

第二天,我正式上班。办公室被打扫过了,灰尘少了很多,但那股陈旧的气味还在。我的办公桌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(虽然窗依然紧闭),桌上居然摆了一台老式的、大脑袋显示器电脑,主机箱嗡嗡作响,像随时会散架。办公室里除了我,只有那个面试我的男人,也就是我的老板,姓陈。他几乎整天都待在里间那个用玻璃隔出的小办公室里,沉默地对着另一台电脑,偶尔出来接个水,或者用那台老式拨盘电话低声说几句什么,声音压得很低,听不清内容。

工作内容确实简单,甚至可以说是无聊。整理一些不知何年何月的泛黄票据,录入一些模糊不清的货品清单,接听的电话也寥寥无几,而且多数是打错的。时间在老旧挂钟单调的“嘀嗒”声和电脑风扇的嗡鸣中缓慢流逝。陈老板从不跟我闲聊,布置任务也是言简意赅。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可怕,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窸窣。

头几天相安无事。我甚至有些庆幸找到这样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,虽然环境压抑了点。那条关于加班的古怪条款,也渐渐被我抛在脑后——确实没什么需要加班的。

转变发生在一周后。那天下午,陈老板突然从里间出来,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,递给我一沓厚厚的、字迹潦草的手写稿。“这些数据,录入系统,核对清楚。明天一早我要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焦躁。

我接过稿子,翻了一下,量很大,而且杂乱。正常工作时间肯定完成不了。

“老板,这今天可能弄不完……”我试探着说。

“尽量做。”他打断我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,又添了一句,“做不完……明天早点来。”说完,转身回了里间,关上了门。

我心里嘀咕,但还是坐下开始工作。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。那些数据枯燥繁琐,很容易出错,我必须集中精神。时间一点点过去,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,最后彻底黑透。办公室里只有我桌上一盏台灯和里间玻璃门透出的微弱光亮。陈老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,走前甚至没跟我打招呼。

看着还剩大半的稿子,我叹了口气。明天一早要,今晚不弄完肯定不行。加班吧。

这个念头一起,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想起了合同上那条条款。提前三天申请……我完全忘了这事。今天已经是“需要加班”的当天了。

我看向里间紧闭的玻璃门,又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的走廊。现在去找陈老板补申请?他估计早回家了,电话我也没有。而且……为了这点“小事”专门打扰他,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死板、能力不足?

只是忘了个申请手续而已,把活干完才是正经。反正他也说了“做不完明天早点来”,这算是默许吧?后果自负……能有什么后果?大不了就是这次加班不算钱。这么高的底薪,一次加班费也不算啥。

侥幸心理占了上风。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,继续对着屏幕敲打起来。

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,这栋老楼仿佛自成一体,沉入更深的寂静。只有我敲击键盘的“嗒嗒”声,和电脑主机沉闷的运转声。台灯的光圈笼罩着我和面前的文稿,光圈之外,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我总觉得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窥视,偶尔似乎能听到极其轻微的、像是纸张无风自动的“沙沙”声,或是远处某个房间水管滴水的“嗒”声,但凝神去听,又只剩一片死寂。

越干越晚,倦意和一种莫名的不安交织袭来。我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。

凌晨两点四十七分。

快了,就快弄完了。坚持一下。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,目光无意间扫过办公室门口上方那个小小的、半球形的摄像头。它的红灯一直亮着,表示在工作。陈老板装的?这破公司还装这个?平时也没见他看过监控。

就在我准备继续时,头顶的日光灯管,忽然极其轻微地“嗡嗡”响了一声,光线似乎也跟着闪了一下。

我抬头看去。灯管依旧亮着,惨白的光。

是电压不稳吧。老楼都这样。我没太在意。

几分钟后,又是一下闪烁。这次更明显些,整个办公室的光线都暗了一瞬,随即恢复。

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。不对劲。

我停下敲击,侧耳倾听。除了电脑风扇声,一片死寂。但在这死寂之下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,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,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。

我看向窗外,外面是浓稠的夜色,连对面楼的零星灯光都熄灭了。

突然——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,不是来自我身边,像是从楼道配电箱那边传来的。

紧接着,办公室天花板上的所有日光灯管,在同一瞬间,毫无预兆地,全部熄灭!

不是闪烁,不是渐暗,是彻底的、绝对的黑暗!如同有人猛地关掉了总闸。

“啊!”我短促地惊叫了一声,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。台灯也灭了,电脑屏幕也黑了,只有主机箱的电源指示灯还顽强地亮着一点微弱的红光,像黑暗中一只猩红的独眼。

断电了?

我慌忙去摸桌上的手机,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。刚按亮手机屏幕,借着一小块惨白的光,我猛地发现,电脑屏幕,居然又亮了!

不,不是系统启动的亮光。而是屏幕上,正中央,浮现出一行字。

没有窗口,没有背景,就是纯粹的、深黑色的屏幕底色上,一行刺眼的、猩红色的文字,正一个一个地,被敲打出来。

是的,敲打出来。因为我清晰地听到,在这片绝对死寂的黑暗里,除了我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,响起了另一种声音——

“咔嗒…咔嗒…咔嗒…”

是老式打字机!那种金属键帽敲击滚筒的、清脆而冰冷的声响!声音的来源飘忽不定,仿佛就在房间里,又仿佛在隔壁,在楼上,在楼下,无处不在!

我魂飞魄散,手机的光束胡乱晃动着,照出办公桌、文件、墙壁模糊的轮廓,却照不出任何打字机的踪影。只有那“咔嗒”声,不紧不慢,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,将那句血红色的话,打在漆黑的屏幕上:

「未申请加班者,视为自愿加入‘永久值班员’计划。」

永久值班员……计划?

什么意思?!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巨大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,四肢瞬间冰凉僵硬。我想跑,想离开这里,但双腿如同灌了铅,钉在原地。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,看着那行字完全显现,然后,像有生命一般,微微蠕动了一下。

下一秒,打字机的声音停了。

死寂重新降临,比之前更加厚重,更加令人窒息。只有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字,像一道流血的伤口,狰狞地瞪视着我。

然后,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。

那行字的下面,又开始浮现新的字迹,同样是猩红色,同样是老式打字机“咔嗒咔嗒”地敲出:

「身份确认中……扫描完成。」

「姓名:(我的名字)*」

「岗位:初级文员」

「违规类型:未授权滞留」

「处理程序启动……」

不!不!

我猛地回过神来,求生本能终于压倒恐惧。扔掉手机,不顾一切地转身,朝着记忆中办公室大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冲去!黑暗中撞到了椅子,膝盖磕在桌角,钻心地疼,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!

门!门在哪里!

我的手在冰冷的墙壁上胡乱摸索,终于触到了门把手!金属的,冰凉刺骨!

我用力拧动,向下压——

纹丝不动!

锁死了?!我从里面反锁了吗?我记得没有!下班时陈老板最后走的,他锁的门?可我进来时……

我疯狂地拧动、拉扯、撞击门板!单薄的木门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,在死寂中格外惊心,却牢固得不可思议!

“开门!放我出去!有人吗!救命啊!”我嘶声力竭地吼叫,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,带着绝望的哭腔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这栋楼,这个时间,根本不可能有人!

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,撞击门板的动作慢了下来。

因为,我眼角的余光,透过办公室那扇对着外面走廊的、狭窄的毛玻璃门上的透明条纹,瞥见了一点光。

不是灯光。

是一种朦胧的、灰白色的光,像浓雾里透出的月光,又像……某种生物的磷光。

光在移动。

不止一点。

越来越多的、灰白的光斑,出现在毛玻璃门外狭窄的视野里。它们静静地悬浮在走廊的黑暗中,一动不动。

那是什么?应急指示灯?不对,形状不对……

我的呼吸骤然停止,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。我死死贴着门板,眼睛瞪大到极致,透过那条透明玻璃,向外窥视。

光斑后面,隐约映出……人的轮廓。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越来越多,密密麻麻,几乎挤满了门外原本空旷的走廊!他们静静地站着,面朝着办公室的门,沉默着。那些灰白的光,似乎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,照亮了他们模糊的、没有五官的脸部阴影,也照亮了他们身上穿着的……

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、廉价的白色短袖衬衫,和深色西裤。甚至,其中一个离门最近的“人”,脖子上也系着一条和我今天系的、有些歪斜的暗蓝色领带。

他们是谁?

陈老板说的“永久值班员”?

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,咯咯作响。我想移开视线,但恐惧已经夺走了我身体的控制权。我只能眼睁睁看着,看着门外那些沉默的、散发着灰白微光的“同事”。

然后,站在最前面的那个,系着和我一样领带的“人”,缓缓地,抬起了手臂。

它的动作僵硬而缓慢,像生锈的机器。手臂穿过毛玻璃门上透明条纹的区域,让我看得更清楚——那手指的皮肤是一种死寂的灰白,毫无血色,指甲很长,微微弯曲。

它用那灰白的手指,轻轻地,敲了敲玻璃门。

“笃。”

“笃。”

“笃。”

不紧不慢,三下。和寻常敲门没什么不同,但在这种情形下,却比任何恐怖的嘶吼都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
敲门声过后,它停了下来,手臂依旧悬在那里。后面所有灰白的光影,所有的“人”,都依旧沉默地站着,面朝我的方向,等待着。

他们在等什么?

等我自己开门?等我和他们一样,成为“永久值班员”?

“不……不……走开!走开啊!”我崩溃地嘶喊,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徒劳地用后背抵住门,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门外那些东西。

电脑屏幕的方向,那猩红的光映亮了一小片区域。我猛地想起,那屏幕上还有字!处理程序……什么处理程序?

我连滚爬爬回办公桌旁,也顾不上门外那些东西了。屏幕上,在刚才那几行字下面,又多了新的内容,依旧是刺目的血红:

「交接程序准备就绪。」

「请未授权滞留者,于十分钟内,完成工作交接。」

「交接对象:门外值班同事。」

「交接内容:今日未完成之工作项,及……(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,像被什么污渍盖住了)」

「倒计时开始:09:59」

一个鲜红的、不断跳动的数字计时,出现在屏幕下方。

9分58秒……9分57秒……

交接?把工作交给门外那些东西?然后呢?我会怎么样?

“永久值班”……是不是意味着,我也要变成门外那些散发着灰白微光、没有面孔的“东西”之一?永远留在这栋破楼里,在这死寂的黑暗中,敲打着并不存在的键盘,接听着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?

“不!我不要!我不交接!”我对着屏幕嘶吼,徒劳地挥动手臂,却不敢真的去碰那台仿佛活过来的电脑。

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。

9分30秒……9分29秒……

门外的敲门声没有再响起。但那种被无数道冰冷视线穿透毛玻璃、死死锁定的感觉,却越来越清晰,几乎让我窒息。我能感觉到,他们还在那里,一动不动,等待着倒计时结束。

怎么办?怎么办?!

我看向紧闭的窗户。这里是三楼。跳下去?下面是水泥地,不死也残。而且,窗户外面……那片浓稠的黑暗里,会不会也有什么东西在等着?

陈老板!对,陈老板!他是这里的负责人,他一定知道什么!他有办法!

我哆嗦着手,再次摸起地上的手机。屏幕摔裂了,但还能用。我调出通讯录……没有陈老板的电话。我只有公司的座机号码。

不管了!我拨通了那个面试时打过的座机号。

听筒里传来长长的、单调的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声,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。

快接!快接啊!

响了七八声,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,电话,被接起来了。

“喂?”是陈老板那干涩、平板的声音,听不出任何情绪,仿佛此刻不是凌晨三点。

“老板!老板救我!我在办公室!灯突然灭了,电脑上出现血字,门外……门外全是人!不,不是人!是……”我语无伦次,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。然后,陈老板的声音传了过来,依旧平板,却带着一种让我如坠冰窟的漠然:

“哦。你加班了?”

“我……我是加班了,但我忘了申请!我不是故意的!老板,现在怎么办?那些东西……”

“合同上写得很清楚。”他打断我,声音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不耐?“未申请加班,后果自负。现在这个情况,是‘公司流程’。我帮不了你。”

“流程?!什么鬼流程!老板,求求你,放我出去!我把工资都还给你!我不要了!让我走!”我哭喊着。

“走?”陈老板的声音似乎冷了一点,“签了合同,就是公司的人了。‘永久值班员’计划,也是合同的一部分,在补充条款的精神里体现了。你自愿加班,就是自愿加入。好了,我很忙。下次……哦,没有下次了。好好‘值班’吧。”

“不!等等!别挂!喂!喂!”
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
忙音响起。他挂了。干脆,利落,没有一丝犹豫。

最后的希望破灭了。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心脏。我瘫软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办公桌腿,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,屏幕彻底暗了下去。

倒计时还在继续,血红色的数字,在漆黑的屏幕上跳动,像一个狞笑的心脏。

5分47秒……5分46秒……

门外,那片灰白的、沉默的光影,似乎更清晰了些。毛玻璃上,映出更多僵直的轮廓。

我该怎么办?

等死?还是……真的去“交接”?

我抬起头,茫然地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份未录入完的、字迹潦草的手稿。又看向门外那些等待着“交接”的“同事”。

屏幕上的倒计时,一秒一秒,无情地缩减。

像生命的沙漏,流向我无法想象、却已注定无法逃脱的终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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