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搬到这栋老旧公寓的第一天,就注意到隔壁邻居的异常。
那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,总是穿着一身素色衣服,进出悄无声息。最奇怪的是,每次我们碰面,她都目不斜视,仿佛我是透明的一般。
“别在意,小林。”房东在电话里说,“那姑娘叫小婉,性格孤僻了点,但人不坏。”
我也没多想,城市里独来独往的人多了去了。
直到那个雨夜。
凌晨两点,我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吵醒——像是有人在糊纸,刷子一遍遍刮过纸面,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。声音来自隔壁。
我烦躁地翻了个身,用枕头捂住耳朵。就在这时,我清楚地听到了女人的低语:
“再等等...很快就好了...”
那声音轻柔得可怕,像是在安慰谁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第二天早上,我在楼道里遇见小婉。她眼下乌青,看上去一夜未眠,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垃圾袋。擦肩而过时,袋子突然破裂,几个小小的纸人散落出来。
那些纸人剪得惟妙惟肖,有男有女,脸上都用红笔点着腮红,嘴角上扬,露出诡异的微笑。
“对不起。”小婉慌忙捡起纸人,声音细若游丝。
我帮她拾起一个纸人,触手冰凉,而且...似乎比普通纸张重一些。
“这是...手工爱好?”我试探着问。
小婉一把夺过纸人,眼神闪烁:“只是消遣。”
她匆匆回屋,关门前,我瞥见她客厅里密密麻麻挂满了纸人,随风轻轻晃动。
那天之后,我开始留意这个奇怪的邻居。每晚都能听到糊纸声和低语,而且声音一天比一天响。更诡异的是,我发现公寓里的蟑螂老鼠全不见了——不是减少,是彻底绝迹。
一周后的深夜,糊纸声格外响亮。我忍无可忍,决定去理论。刚打开门,就看见小婉正把一个大纸箱拖进屋里。箱盖没盖严,露出一角——里面全是纸人,层层叠叠,数量惊人。
她发现我在看,猛地盖上箱子,慌张地关上门。
我回到房间,越想越不对劲。上网搜索“纸人”相关的民俗,结果令人毛骨悚然:在某种民间传说中,纸人可以承载亡灵,而收集大量纸人,往往与某种邪术有关。
第二天,我找到楼下便利店老板打听。一听我住在小婉隔壁,老板脸色就变了。
“那姑娘啊...听说她未婚夫一年前意外去世,从那以后就变得古里古怪的。”老板压低声音,“楼里老住户都说她在搞招魂,你最好小心点。”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当晚,糊纸声再起。但这次,中间夹杂着另一种声音——像是很多人在低声交谈,细听却又听不清内容。
我屏息贴墙细听,那声音仿佛就在墙的另一侧,离我极近。
突然,一切声响戛然而止。
然后,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:
“小林...来陪我们吧...”
我吓得魂飞魄散,连退几步摔倒在地。声音没再出现,但那一夜我再也无法入睡。
清晨,我鼓起勇气敲响隔壁的门,决定问个明白。敲了许久,门才开了一条缝。小婉的半张脸出现在门后,眼窝深陷,憔悴不堪。
“什么事?”她声音沙哑。
“我...我想问问你是否需要帮助。”我尽量委婉,“最近晚上总听到奇怪的声音...”
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说完就要关门,我急忙挡住:“那些纸人...和你未婚夫有关吗?”
小婉浑身一颤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:“你怎么知道...”
“我听说的。但你知不知道,这样做很危险?逝者已矣,强行挽留只会害人害己。”
她的表情由慌乱转为愤怒:“你们懂什么?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!”
砰的一声,门重重关上。
我无奈回屋,决定不再多管闲事。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。
当晚,糊纸声没再响起,取而代之的是某种...蠕动的声音。像是很多纸片在摩擦移动,悉悉索索,不绝于耳。
凌晨时分,我被一阵寒意冻醒。睁开眼,骇然发现卧室墙上映满了晃动的人影——来自隔壁的方向。那些人影扭曲变形,做出各种不自然的动作。
更恐怖的是,我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在抚摸我的脚踝。
开灯一看,却什么都没有。
我彻底害怕了,收拾东西准备去酒店暂住。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,隔壁门突然打开,小婉冲了出来,抓住我的手臂。
她的手掌冰冷刺骨,力气大得惊人。
“帮帮我...”她泪流满面,“我控制不住了...”
我挣脱她的手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她哽咽着说出真相:一年前,她的未婚夫死于车祸。无法接受事实的她,从一个神秘老妇那里学来了“纸人载魂”的邪术——通过收集四十九个纸人,每个纸人注入一丝活人生气,就能暂时打开阴阳通道,与亡者相见。
“我以为只是见一面...”小婉颤抖着说,“但昨晚,他真的回来了...通过纸人...”
“那不是他!”我厉声道,“你召唤来的根本不是你的未婚夫!”
她愣住了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如果是他,怎么会骚扰邻居?怎么会要我‘陪你们’?”我指着墙上那些晃动的人影,“你看看这些!”
小婉看着墙上扭曲的影子,脸色惨白:“不...不该是这样的...”
突然,所有影子同时静止,然后齐刷刷转向我们。
一个混杂的声音从墙后传来,像是数十人同时在说话:
“发现了...被发现了...”
小婉尖叫一声,冲回自己房间。我犹豫片刻,还是跟了进去。
眼前的景象让我永生难忘:满屋的纸人都在动!它们像活物一样在墙上、天花板上爬行,脸上诡异的笑容仿佛在嘲弄我们。房间中央,一个最大的纸人悬浮在半空,它脸上没有画五官,而是一片空白。
“那就是通道...”小婉瘫倒在地,“它们要出来了...”
空白纸人突然转向我,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:
“新鲜的生气...正好替代即将耗尽的...”
我顿时明白,小婉的生气已被吸食殆尽,它们现在盯上了我。
“怎么关闭通道?”我扶起小婉急问。
“破...破坏主纸人...”她虚弱地指指那个空白纸人,“但要快...它们快要完全过来了...”
我抓起墙角的折叠椅,冲向空白纸人。但其他小纸人立刻蜂拥而至,爬满我全身。它们冰冷僵硬,像无数只小手撕扯我的衣服和皮肤。
“滚开!”我拼命挣扎,感觉呼吸困难。
小婉突然站起,掏出打火机:“对不起...都是我的错...”
她点燃了自己的衣袖,火焰迅速蔓延。纸人怕火,纷纷退避。
“不!”我试图阻止,但为时已晚。
小婉微笑着,扑向空白纸人,与它一同陷入火海。
“告诉他...我错了...”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火焰中,我听到无数凄厉的惨叫,那些纸人在火中扭曲蜷缩,最终化为灰烬。
火势蔓延前,我逃出了房间。
消防车赶来时,小婉的公寓已烧得面目全非。清理现场时,消防员惊讶地发现,除了小婉的遗体,屋里没有任何纸制品的残骸——就像那些纸人从未存在过。
事情过去一个月了,我仍住在原处。没人相信我的经历,官方认定小婉是因悲伤过度而自焚。
但我知道真相。
昨晚,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糊纸声,来自新搬来的邻居家。透过猫眼,我看见一个老太太正把一个小纸人放在门前,纸人脸上点着红腮红,嘴角上扬。
她转头看向我的房门,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:
“很快就有新朋友了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