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地方,靠着山,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多如牛毛。有些规矩,听着像是迷信,可一代代传下来,总归是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这其中,顶顶邪门的一条,就是:路上看见的红包,绝对不能捡。
尤其是那种用粗糙的、带着毛边的红纸,工工整整折成三角形状的小包。老话儿讲,那玩意儿不叫红包,叫“买路钱”,也叫“问路财”。是活人烧给那些横死、枉死、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的,让它们在下面打点差役,买条好路走,别缠着活人。
你要是捡了,那就等于是抢了鬼的钱,断了它的路。它岂能跟你善罢甘休?更邪乎的说法是,有些厉害的鬼,会用这种红包当“聘礼”,谁捡了,就等于接了它的聘,要下去跟它配阴婚,或者给它当牛做马。
后果?轻则高烧不退,胡言乱语,大病一场,丢半条命。重则……魂魄就直接被它勾了去,肉身也就凉了,真就被它“带走”了。
我们单位新来的实习生小赵,城里来的大学生,阳光开朗,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。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,老会计王姐又絮叨起这条规矩,提醒我们晚上下班走夜路小心点。小赵听了,嗤之以鼻,笑着说:“王姐,这都什么年代了,您还信这个?那就是封建迷信,吓唬小孩的。”
王姐脸色不太好看,嘟囔了一句:“不听老人言,吃亏在眼前……”
谁也没想到,这话应验得这么快。
那天晚上小赵加班赶个报告,走得最晚。大概十一点多,他骑着共享单车回租住的公寓。路过一条比较僻静的老街时,车灯一晃,他看见马路牙子边上,有个红艳艳的东西。
是个红包。
就是用那种最普通的红纸折成的三角包,方方正正,躺在昏暗的路灯下,格外扎眼。
小赵当时就乐了,心想这谁这么不小心,钱掉了都不知道。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王姐白天说的话,但随即就被一种“捡到便宜”的念头压过去了。“嘿,正好捡个夜宵钱。”他一边嘀咕着,一边毫不犹豫地停下车,弯腰就把那个三角红包捡了起来,顺手揣进了裤兜里,压根没想着打开看看。
第二天上班,小赵迟到了。他来的时候,脸色难看极了,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,眼窝深陷,嘴唇发青,走路都有点打晃儿,像是通宵没睡,又像是生了一场大病。
“小赵,你没事吧?脸色这么差?”同事关心地问。
小赵勉强笑了笑,声音有点沙哑:“没……没事,可能昨晚没睡好。”
他坐在工位上,精神恍惚,打翻了一次水杯,写报告也频频出错。中午吃饭的时候,他没什么胃口,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。
我去接水,经过他身后,无意间瞥了一眼。
就这一眼,让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他今天穿了件带领子的polo衫,但因为他低头,领口微微敞开着。就在他后脖颈往下一点的位置,衣领的阴影里,隐约露出一圈乌青色的印记!
那印记很不规则,边缘模糊,但整体能看出是五个指头的形状,像是……被人用极大的力气,死死掐住脖子留下的!
我后背瞬间冒起一股寒气。联想到他早上的状态,还有昨天王姐说的那些话…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形成。
我没声张,下午找了个没人的机会,悄悄问他:“小赵,你……你昨天是不是捡了什么东西?”
小赵的身体猛地一颤,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他张了张嘴,想否认,但最终,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。
他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,抓住我的胳膊,力气大得吓人。
“李哥……我……我捡了……捡了那个红包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浑身抖得像筛糠,“我错了……我不该不信……我不该捡啊!”
他断断续续地,说出了昨晚的遭遇。
他说,昨晚睡着后,就开始做噩梦。梦里灰蒙蒙的,什么也看不清,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寿衣、干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老头,直挺挺地站在他床前。老头的脸看不清楚,但能感觉到他在笑,一种冰冷阴森的笑。
那老头力气大得惊人,伸出枯柴一样的手,死死抓着他的胳膊,硬把他从床上拖起来。他拼命挣扎,喊叫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,身体也不听使唤。
老头把他拖到一个像是旧式祠堂的地方,到处挂着白布,阴风阵阵。然后强按着他的头,逼着他和……和空气?或者是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?拜堂!
一拜天地……二拜高堂……夫妻对拜……
每一个动作,都冰冷刺骨,充满了绝望。
最后,那老头塞给他一个东西。那触感,冰冷、坚硬,像是一块铁。
是一张婚帖。
大红的底色,却透着死气。上面的字是墨黑色的,歪歪扭扭。
他看得清清楚楚,帖子上写的男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,就是他赵磊的!一丝不差!
而女方的名字那里,是一片空白。
最让他魂飞魄散的是,婚期,清清楚楚地写着——就是明天!
“他……他说……明天……明天晚上子时……就来接我……接我过门……”小赵哭得几乎喘不上气,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乌青手印,“这……这就是他昨晚掐的……他说……说我要是敢不去……就……就直接把我带走……”
办公室里,听到他哭诉的几个人,全都吓得面无人色,鸦雀无声。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,像刀子一样。
王姐脸色惨白,喃喃道:“完了……这是被厉害的缠上了……送了聘礼,下了婚帖,这……这是铁了心要带他走啊……”
“怎么办?李哥,王姐,你们救救我!救救我啊!”小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涕泪横流。
看着他绝望的样子,我们都慌了神。报警?怎么说?说鬼要跟他结婚?送医院?医生能治这个?
最后还是王姐年纪大,经的事多,强自镇定下来说:“别慌!现在……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能还有点用!”
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小赵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找个懂行的老师傅,在他‘来接亲’之前……”
“先把你的‘生辰’给烧过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