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三年,江南清河镇。
梅雨时节,连绵的阴雨将青石板路浸得发亮。沈家老宅深处,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,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我提着灯笼冲进西厢房时,只见双生姐姐婉清瘫倒在梳妆台前。那面祖传的梨花木雕花镜碎了一地,镜片中映出无数个她惊恐的面容。最诡异的是,那些碎片中的倒影,都在对着我微笑。
“镜子里...有东西...”婉清抓住我的手腕,指甲深深陷进我的皮肉,“它说...轮到你了...”
她的眼睛瞪得极大,瞳孔里映不出任何东西,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。话音未落,一口黑血从她口中涌出,溅在我雪白的衣襟上。
等我喊来家人时,婉清已经没了气息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她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迅速腐烂,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就化作了一具枯骨。
“作孽啊...”祖母拄着拐杖,老泪纵横,“终究还是逃不过...”
那夜,我被噩梦魇住。梦中婉清站在镜前,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。梳子齿间缠绕着无数黑丝,仔细看去,竟是活生生的小蛇。
“妹妹,”她转过头,半边脸已经腐烂见骨,“快来陪我...”
我惊醒时,窗外正敲响三更梆子。梳妆台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犀角梳——那是婉清最心爱之物。
自那日起,老宅便不得安宁。
先是下人们接连病倒,每个病人都说在深夜看见镜中有黑影晃动。而后祠堂的祖宗牌位无故倒塌,最古老的那块灵牌上,竟渗出暗红色的血珠。
最让我不安的是,我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
有时半夜醒来,我会发现自己站在婉清死去的那个房间,面对着新换上的铜镜。镜中的我嘴角总是带着诡异的笑意,而我对这一切毫无记忆。
“这是‘镜魅’作祟。”祖母终于在一个雨夜,将我唤到佛堂。她点燃三炷檀香,烟雾缭绕中,给我讲了一个沈家世代守护的秘密。
原来百年前,沈家先祖曾救过一个游方道士。为报恩情,道士赠予沈家一面可预知吉凶的宝镜。然而先祖贪心,试图用镜子窥探天机,触怒了镜中守护的仙灵。
“那仙灵索要祭品,每隔三十年,就要取走沈家一位女子的魂魄。”祖母的声音在雨声中飘忽不定,“你曾祖姑母、姑祖母...还有你娘,都是这么去的。”
我浑身发抖:“为何从未听人提起?”
“这是沈家最大的禁忌。”祖母从佛龛后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,“唯有历代主母才知真相。婉清之后,下一个就是你了。”
那本古籍记载着与镜仙解除契约的方法,但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。我翻到最后一页,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字:“以血还血,以魂换魂。”
当夜子时,我按照古籍记载,带着三样祭品——雄鸡血、黑狗牙和我的生辰八字,独自走进西厢房。
房间里烛火摇曳,新换的铜镜映出我苍白的脸。我依照古法,将雄鸡血涂在镜面上,口中念诵咒语。
起初并无异样,直到我念完最后一句咒文,镜面突然泛起涟漪。镜中的我倒退一步,露出一个我绝不会做的狰狞表情。
“终于...等到你了...”镜中的“我”开口说道,声音像是千百个人在同时嘶吼。
我吓得倒退几步,打翻了盛放黑狗牙的瓷碗。那些牙齿滚落在地,竟自动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图案。
镜中的“我”伸出手,指尖穿透镜面,向我缓缓伸来。那手指冰冷刺骨,触碰到我额头的瞬间,我失去了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