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镇上有个流传百年的禁忌:养鹦鹉可以,但千万别教它说人话。尤其是“来了”这两个字。
我奶奶生前养过一只绿翅金刚鹦鹉,叫翠哥。翠哥聪明绝顶,学啥会啥,但奶奶从不教它说话。临终前,她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:“记住,千万别教翠哥说话,尤其是‘来了’...”
我当时没在意,只觉得是老人迷信。
奶奶走后,我继承了翠哥。它真的很聪明,会模仿开门声、电话铃,甚至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奶奶的咳嗽声。但它从不说话。
直到上个月,我女朋友小雯来我家,觉得翠哥可爱,非要教它说话。
“来,说‘你好’。”小雯耐心地教着。
翠哥歪着头,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,一言不发。
“说‘欢迎’?”
还是没反应。
小雯有点泄气,随口说了句:“算了,不来了。”
就在这时,翠哥突然开口了,声音嘶哑难听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:
“...来了...”
我浑身一激灵,猛地想起奶奶的叮嘱。小雯却兴奋地拍手:“太好了!它说话了!”
那天之后,怪事就开始了。
先是家里总在半夜传来脚步声,像是有人在客厅踱步。我去查看,却空无一人。只有翠哥在笼子里静静地站着,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。
接着是厨房的碗柜总在凌晨三点自动打开,碗碟碰撞声把我吵醒。我去关好,回头一看又开了。
最诡异的是,我开始在镜子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。有一次我刷牙时,无意间抬头,发现镜中的我身后站着一个人影——驼背,拄着拐杖,像极了去世的奶奶。
我吓得转身,身后却空无一人。
我把这些事告诉小雯,她却不以为意:“你就是太想奶奶了,产生幻觉。”
直到那天晚上,小雯在我家过夜。半夜,她把我摇醒,脸色惨白:“刚才...刚才有人在我耳边说‘来了’...”
我们打开灯,房间里什么都没有。只有翠哥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,重复着那句:“来了...来了...”
声音越来越像奶奶。
第二天,我决定去找镇上的老人问问。九十岁的李太公听完我的叙述,脸色大变:“你奶奶没告诉你为什么不能教鹦鹉说话?”
我摇头。
李太公叹了口气:“鹦鹉通灵,尤其是绿翅金刚,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。教它说人话,就等于给它开了口,那些东西就能借着它的嘴说话...”
“那‘来了’这两个字...”
“最是忌讳!”李太公压低声音,“这是在招呼那些东西进门啊!”
我浑身发冷:“那...那现在怎么办?”
李太公摇摇头:“晚了。既然已经开了口,就只能等它自己闭上。在这期间,你千万要小心,特别是晚上,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,都别答应,别回头。”
那天晚上,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家。一进门,就听见翠哥在说话,这次不是“来了”,而是一段完整的句子:
“三更天...井边见...”
声音嘶哑阴森,完全不像一只鸟能发出的。
我吓得差点瘫倒在地。三更天就是午夜,而我家的后院,确实有一口封了多年的老井。
我不敢去,整晚开着灯,缩在被窝里发抖。午夜时分,后院果然传来了声响——不是从鹦鹉那里,而是真真切切地从后院传来的。
是奶奶的咳嗽声。
我捂住耳朵,强迫自己不去听。但那声音越来越近,最后停在了我的卧室门外。
“咚咚咚...”敲门声响起。
我屏住呼吸,想起李太公的叮嘱:别答应,别回头。
门外安静了片刻,然后我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——翠哥居然模仿了开锁声!
门开了。
我不敢回头,但从对面的穿衣镜里,我看见一个驼背的身影缓缓走进来,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走向我的床。
是奶奶。
不,不是奶奶。奶奶从不会这样走路——她是踮着脚尖的,像在飘。
“孙子...”它开口了,声音和翠哥一模一样,“奶奶来看你了...”
我紧紧闭着眼,浑身发抖。
那双冰冷的手摸上了我的脸:“为什么不看看奶奶?”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响了。我下意识地睁眼,看见镜中的“奶奶”正对着我笑——嘴角一直咧到耳根,眼睛里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浑浊的白。
我尖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
醒来时,天已大亮。小雯坐在床边,担心地看着我:“你做噩梦了?一直在喊奶奶。”
我把昨晚的事告诉她,她却不信:“肯定是噩梦。你看,翠哥好好的在笼子里呢。”
我看向鸟笼,翠哥静静地站着,和平时没什么两样。
难道真的是噩梦?
为了安心,我决定把翠哥送给爱鸟的朋友。朋友很高兴地接走了它,我这才松了口气。
但就在翠哥离开的当晚,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。
半夜,我又被敲门声惊醒。这次不是卧室门,而是大门。
“谁啊?”我迷迷糊糊地问。
门外传来小雯的声音:“开门,我忘带钥匙了。”
我正要起身,突然觉得不对劲——小雯今晚加班,说要通宵赶项目,怎么会来?
“小雯?”我试探着问。
“开门啊...”门外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外面好冷...”
这确实是小雯的声音,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。
我走到门前,透过猫眼向外看。小雯确实站在门外,脸色苍白,浑身湿透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隔着门问。
“我不小心掉进你家后院那口井里了...”她哭着说,“快开门,我好冷...”
后院那口井?那井不是封死了吗?
我猛地想起李太公的话:别答应,别回头。
但门外是小雯啊!万一她真的...
犹豫间,门外的小雯突然不哭了。她抬起头,对着猫眼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:
“骗你的啦。”
她的嘴角咧到耳根,和昨晚那个“奶奶”一模一样。
我吓得连连后退,撞倒了鞋柜。
门外传来疯狂的笑声,那声音渐渐变了,不再是模仿小雯,而是变成了翠哥的声音:
“来了...来了...来了...”
接着是奶奶的咳嗽声,小雯的哭声,还有无数个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声音,全都混杂在一起,在门外疯狂地响着。
我捂住耳朵,缩在墙角,几乎要崩溃。
突然,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。
一片死寂中,我听见了轻轻的啄门声——像是鸟喙在敲门。
“咚咚咚...”
然后是翠哥的声音,这次很轻,很平静:
“开门吧...我已经在里面了...”
我猛地抬头,看见翠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厅的鸟笼里,正歪着头看着我。
它的眼睛在黑暗中,闪着血红的光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天朋友接走翠哥后,车在回家途中发生了车祸。鸟笼被甩出车窗,翠哥飞走了。
或者说,它真的“来了”。
现在,翠哥还住在我家。我不再关着它,因为它随时可以来去自如。
它学会了很多新词。
昨晚,它站在我枕边,轻轻地说:
“下一个...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