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东南,云雾深处的千户苗寨,吊脚楼依山而建,层层叠叠。寨子里最神秘的,不是那缭绕山间的雾气,而是掌管“傩祭”的巴代(苗语对法师的尊称)——龙老爹。
傩,远古流传的驱疫祈福仪式,戴着粗犷狰狞的木雕面具,跳跃着原始、狂野而诡异的舞蹈,沟通神灵,驱逐邪祟。龙老爹是寨里最后一位精通全套古傩仪轨的巴代,他有一箱祖传的傩面,被视为寨子的守护神物。
那些傩面,并非普通木雕。据说是用雷击木混合了多种秘料,由历代巴代心血滋养而成,每一张都仿佛拥有独立的“性格”。尤其是那面主神“开山傩面”,赤面獠牙,额生独角,据说戴之上身,可请来真正的神力,但反噬也极大,非万不得已,绝不轻用。
寨规森严,其中一条便是:女子不得触碰傩面,更不得观看核心的“请神”仪式,否则会冲撞神灵,招致灾祸。
龙老爹的孙女阿雅,十八岁,是寨子里最美的姑娘,也是唯一考上省城大学的文化人。她热情开朗,向往山外的世界,对爷爷那些“老古董”规矩,心底里并不完全信服,总觉得是束缚。
今年暑假,阿雅带回一个消息,她在省城交往了一个男朋友,叫陈昊,是搞民俗摄影的,想趁着假期来寨子采风,特别是想拍摄一组关于古傩文化的专题。
龙老爹一听,脸色就沉了下来,烟袋锅敲得咚咚响:“不行!傩祭是敬神驱鬼的,不是给外人看的猴戏!更别说拍照,那是渎神!”
阿雅不服气,和爷爷大吵一架:“都什么年代了!您那些老规矩,只会让好东西烂在山里!陈昊是专业的,是为了宣传保护!”
最终,在阿雅的软磨硬泡和寨老们的劝说下(寨老们也希望借此吸引些游客,改善生计),龙老爹勉强同意陈昊进寨,但严令:只能在特定区域活动,不准靠近神坛,更不准拍摄核心仪式。
陈昊来了,带着昂贵的相机设备,文质彬彬,对寨子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,尤其是对龙老爹那箱傩面,表现出极大的兴趣。他嘴巴甜,又会来事,很快赢得了不少寨民的好感,连带着对阿雅也宽容了些。
然而,陈昊的目光,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龙老爹神坛的方向,飘向那口上了锁、贴着符纸的古老木箱。阿雅察觉到了男友的心思,一边是亲情寨规,一边是爱情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,内心挣扎不已。
一天深夜,寨子里为祈求风调雨顺,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傩舞。龙老爹戴着次要的“土地傩面”起舞,步伐凝重,吟唱古老。陈昊被允许在远处观看,他端着相机,看着那在火光中跳跃的诡异身影,听着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吟唱,眼神炽热。
仪式中途,龙老爹需要更换一面更具威能的“先锋傩面”。就在他转身进入神坛后的片刻,陈昊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仪式上,悄悄拉过阿雅,塞给她一个小巧的、伪装成纽扣的微型摄像机。
“阿雅,就一次,帮我拍一下那箱傩面,特别是那面最大的……求你了,这对我的研究太重要了!”陈昊的眼神近乎哀求。
阿雅看着男友渴望的眼神,想起他说的“艺术”、“传承”,鬼使神差地,接过了那枚“纽扣”。
第二天,阿雅借口给爷爷送饭,进入了平时绝不允许女子踏入的神坛。坛内昏暗,香烟缭绕,那口古老的傩面箱就静静放在神龛下方。她的心怦怦直跳,巨大的负罪感和一种莫名的兴奋交织。
她颤抖着手,将那枚纽扣摄像机,偷偷别在了神龛垂下的帷幔褶皱里,角度正好对准那口箱子。
做完这一切,她几乎是逃出了神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