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彻底笼罩风铃镇,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,反而下得更大了。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、地面上,汇成一片喧嚣的噪音,反而衬托出夜晚的死寂。
顾磊没有告诉任何人,带着强光手电、录音笔和一把军用匕首,再次来到了黎家老宅。这一次,他直接从那个破损的窗户翻了进去。
宅内比白天更加黑暗,伸手不见五指。手电光柱像一把利剑,切开浓墨般的黑暗,所到之处,皆是残破与腐朽。他直接走向大堂那个焦黑的戏箱,将白天发现的那个“冤魂”皮影又拿了出来,放在箱盖上。他想看看,这个被认为是“邪门”根源的皮影,在夜晚是否会有什么异常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宅子里只有雨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声。顾磊靠坐在墙边,强忍着困意和逐渐弥漫开来的寒意。就在他以为今晚又将一无所获时,异变发生了。
先是那奇异的香料气味,突然变得浓郁起来,仿佛十年前萦绕在此的味道被时光重新激活。紧接着,一阵极细微的、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沙地上行走的窸窣声,从宅子深处传来。
顾磊瞬间警醒,握紧手电和匕首,屏息凝神。
声音越来越近,伴随着一种……极其轻微、若有若无的咿呀哼唱!那调子古怪而古老,不成曲调,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诡异韵味,正是老人们描述中《幽冥渡》的唱腔!
手电光猛地扫向声音来源——通往内院的廊道入口。
一个身影,佝偻着,穿着一身破旧、沾满污渍的白色戏服,背对着他,正以一种极其僵硬、却又异常灵活的姿势,缓缓舞动着!它的动作姿态,完全不似活人,倒像是……一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皮影!
是那个“黎班主”的鬼魂?还是有人假扮?
顾磊心脏狂跳,低喝一声:“谁?站住!”
那身影的舞姿戛然而止。哼唱声也停了。
它极其缓慢地,一点一点地,转过身来。
手电光清晰地照出了它的脸——干枯,布满深浅不一的、像是火烧留下的疤痕,一双眼睛空洞无神,没有瞳孔,只有眼白,在光线照射下泛着死鱼般的光泽。这绝不是活人的脸,更像是一个制作粗糙、充满恶意的人偶!但它身上那件戏服,顾磊在白天的调查中,在仅存的老照片里见过,确实是黎班主生前登台穿过的!
“装神弄鬼!”顾磊咬牙,试图冲上去制服对方。
就在他迈步的瞬间,脚下猛地一紧!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下拉扯!他低头一看,魂飞魄散——一只焦黑、干枯、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人手,竟然从腐朽的地板下破土而出,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踝!那手的触感冰冷僵硬,力道奇大,指甲长而弯曲,泛着青黑色。
他用力挣扎,却如同蚍蜉撼树。与此同时,那个穿着戏服的“黎班主”发出了“咯咯”的、令人牙酸的轻笑,举起了一只手指着顾磊。
顾磊感到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,窒息感瞬间传来。视线开始模糊,意识逐渐抽离。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,他拼命将手电光移向戏箱的方向——
他看到了那个放在箱盖上的“冤魂”皮影。
它……它在动!
并非被风吹动,而是自主地、诡异地微微震颤着,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,似乎正透过黑暗,嘲弄地、怨毒地凝视着他。而它投在墙壁上的影子,更是在疯狂地扭曲、拉长,张牙舞爪,仿佛随时会脱离皮影的束缚,扑将过来!
“扰我清梦者……”“黎班主”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残忍的愉悦,“……献与‘祂’吧。”
顾磊彻底失去了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