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裹着灰烬扑在脸上,牧燃眨了眨眼,睫毛上的尘埃簌簌落下。他还能动的那只手还举着,离那扇门只有短短一段距离,可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。锁链从四面八方缠上来,钻进皮肉,扎进骨头,一点点抽走他最后的力气。
他没喊,也没哭,喉咙里只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,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回音。右肩以下还连着一点残破的身体,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散成灰。他知道,自己快到尽头了。
白襄跪在地上,星辉从她的眼睛、鼻子和耳朵里缓缓渗出,像会发光的泪水。她抬不起头,却还是能看到牧燃被吊在半空的样子。她想爬过去,手指刚抠进泥土,背上突然压上一股无形的力量,让她动都动不了。
空气开始扭曲,登神之门周围卷起了漩涡,灰烬和星光混在一起,冲上天空,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。这不是谁一个人的力量,而是两个即将消散的人强行连接的结果——一个是快要燃尽的灰人,一个是撕裂神契的逃亡者。
牧燃咬破舌尖,嘴里泛起血腥味。他拼尽最后一口气,把藏在胸口的两块碎片猛地推出去。灰烬逆着经脉倒流,在断裂的地方硬生生冲出一条路。那两块碎片轻轻震动,频率忽高忽低,好像在回应什么。
他懂,白襄也在做一样的事。
她没说话,但眼神变了。原本涣散的瞳孔忽然聚焦,金光一闪而过,接着又亮了一次。她慢慢抬起手,掌心朝上,指尖一寸寸收紧,把体内最后的神格之力全都逼向眉心。这不是顺从,而是反过来拉他一把——她不再挡住他的灰烬,反而主动打开了通道。
灰烬和星辉撞在一起,没有炸开,也没有消失,而是开始旋转,一圈圈往上绕,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搅碎。
远处的山壁中,神使艰难地抬起手,想要站起来。可她刚一动,那股螺旋般的能量就扫过她的护盾,“咔”地一声裂开一道缝。她立刻停下,手掌贴在碎石上,再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灰兽首领趴在地上,头低垂着,獠牙沾满干涸的血。它不再挣扎,也不再吼叫,只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挡在神使前面。它的任务完成了,面具掉落,生命也走到了终点。
牧燃感觉到了力量的交汇。虽然很慢,虽然疼得几乎让人崩溃,但确实在融合。他扯了扯嘴角,几粒灰烬从唇边飘了出来。
“澄……等我。”
声音很轻,几乎被风吹散。可白襄听见了。
她猛地抬头,眼中金光暴涨,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。就在这一刻,牧燃动了。
他用只剩骨架的右肩夹住最后一块碎片,借着灰烬风暴的反冲力,狠狠向前扑去。锁链拼命拉他回去,可他偏不回头。他在空中扭转身体,把所有残存的力量集中在肩上,重重撞向白襄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嘶吼,碎片直接嵌进了她的额头。
白襄的身体瞬间爆发出银白色的光,不再是星辉,也不是灰烬,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光芒。她的影子在身后拉长,渐渐变成一扇完整的门的虚影,和天上的登神之门完全重合。
门内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,不是幻觉,也不是回声——是牧澄,真真切切地喊了一声:“哥!”
牧燃笑了,牙齿崩裂,灰烬从牙缝间洒落。
他知道,机会来了。
他一脚蹬碎脚下的岩石,借着反冲力,左手用力推了一下白襄的后背。这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,骨头“咔嚓”断了两根,手臂当场化作飞灰。
白襄整个人被推了出去,直直飞向登神之门。光幕微微波动,像是认出了她体内的气息,竟主动分开了一道缝隙。
就在她即将踏入的瞬间,她回头看了一眼。
牧燃悬在半空,锁链已经缠到胸口,正往心脏收紧。他的下半身只剩下骨架,覆着一层薄皮,随时会散掉。可他还在笑,笑得像个傻子。
“哥——!”她伸手,却够不到他。
他轻轻摆了下手,像是在说:“走吧。”
下一秒,登神之门剧烈震动,所有锁链调转方向,不再往外拉,而是把能量灌回门基。牧燃成了燃料,成了填补裂缝的祭品。好几条粗大的锁链穿透他的手掌、肩膀和胸膛,把他钉成十字形,高高挂着。
白襄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之中。
门开始关闭。
可就在最后一丝缝隙即将合拢时,能量漩涡中心浮现出一道印记。银色的纹路像河流一样铺开,逆向流动,每一道线条都像是从时间尽头倒流回来的痕迹。
牧燃盯着那印记,眼睛都没眨。
他认识这个图案。
这不是第一次见。
上一次,是在梦里;再上一次,是他醒来时掌心发烫的那一夜;更早之前……他已经记不清了。但他知道,这东西一直在等他,一遍遍重复,一次次轮回。
锁链越收越紧,他的肋骨一根根断裂,灰烬从嘴里喷出来。可他 still 睁着眼,死死看着那枚溯洄之印。
印记中央,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。身形和他一模一样,站姿相同,连左臂缺失的角度都分毫不差。
那人影缓缓抬起右手,指向他,又仿佛指向门心。
牧燃喉咙动了动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:
“你说……谁定的规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