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晶般的手指紧紧掐住黑袍人的脖子,牧燃的呼吸变得急促,掌心用力,丝毫没有放松。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颈间的脉搏,那跳动的节奏,竟和白襄昏迷时一模一样——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疼。
余光扫过地面,那颗掉落的黑晶已经碎裂,化作几根细小的锁链缠上他的手臂,寒气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。他的灰烬领域被压制到了极致,缩成薄薄一层贴在背上,像快熄灭的雾,随时可能消散。
就在他准备彻底收紧手掌的时候,黑袍人缓缓抬起了手。
动作很慢,指尖轻轻搭在面具边缘,一点一点,将它掀了下来。
没有响声,也没有光芒炸开。面具落下的一瞬,仿佛只是揭掉了一层纸。昏暗的天光下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。
牧燃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是白襄的脸。
可又不是她。眉心浮着一道金色的纹路,双眼泛着冷光,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而外改造过。她看着他,眼神空荡荡的,没有恨意,也没有温度,就像神殿里那些千年不动的石像。
“你……”他喉咙发紧,话卡在嘴边,再也说不出来。
可心却狠狠揪了起来。
这张脸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雪夜。那时候他还小,冻得直哆嗦,是她跑过来,用冰凉的小手捂住他的手,笑着说:“不冷的。”
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,早就不是那个会笑的女孩了。
他非但没松手,反而把掌心里的灰烬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压进去。一丝极细的灰流钻进衣领,在经络中探查。很快,他察觉到了——她体内流淌的是星辉,却被某种力量改造过,带着明显的控制痕迹。
“你是……未来的她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。
神使没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嘴唇微启:“你带不走她。”
话音刚落,她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星辉!
一股巨力从胸口炸开,牧燃被狠狠掀飞出去,撞上断裂的岩壁。灰晶骨骼发出脆响,右臂裂开一道缝,灰烬从中渗出。他咬牙撑着地面站起来,抬头看去。
神使悬浮半空,星辉如潮水般铺展,凝聚成巨大的半球形领域,笼罩整个战场。那光不再温柔,而是锋利如刀,所到之处,岩石无声粉碎,大地冻结成霜。
与此同时,他胸前的两块碎片剧烈震动起来。银色残片和金属残骸之间的共鸣越来越强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他低头一看——神使腰间,正挂着一块金灿灿的碎片,随着共鸣轻轻晃动。
三块……原来缺的,就是这一块。
他咬紧牙关,强行催动灰烬领域迎战。灰雾翻腾而起,与星辉在空中猛烈碰撞。两种能量交界处,空间扭曲,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凭空出现,像天空被撕开了口子。
灰岩山脉从中断裂,一半在星辉下凝成晶体,另一半化作飞灰,卷入风暴漩涡。
冲击波横扫大地,牧燃脚下一滑,差点跪倒。他立刻逆转灰烬回流,在胸前筑起螺旋状的缓冲层,硬生生扛住余波。可身体还是传来阵阵钝痛,像骨头被锯子来回拉扯。
不能再拖了。
他死死盯着神使腰间的金色碎片,猛然收束所有灰烬,压缩至四肢。下一秒,他冲了出去。
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来不及留下。
星辉领域立刻察觉入侵,调转方向镇压而来。但他早有预判,故意引它前压,制造出一瞬间的空档。
就是现在!
他跃身而起,右手凝聚出一根细如针尖的灰矛,直刺神使腰带扣环。
“铛!”
一声轻响,金属断裂。金色碎片应声脱落,向上飘起。
就在他伸手要抓的瞬间,一道身影突然闯入战场中央。
是白襄。
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,脸色惨白,嘴角还挂着星辉般的血迹。她张开双臂,挡在神使面前,拼尽最后一丝神力,撑起一道屏障,硬生生截断了灰烬与星辉的交汇点。
两股能量轰然炸开,气浪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。
她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,落地后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,趴在地上,再也动不了。
牧燃抓住机会,一把抓住掉落的金色碎片。
三块金属刚一接触,立刻开始旋转,在空中自动拼合成完整的图案。铭文逐一亮起,最终凝聚成一座虚幻巨门的轮廓,高悬在断裂的山脉之上。
门内,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:
“哥……不要……”
牧燃浑身一僵。
那是牧澄的声音,却又不像。少了从前的柔软,多了几分空茫,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他仰头望着那扇门,手里紧紧握着灰烬长矛。
神使漂浮在高空,面具早已破碎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她看着那扇门,也看着牧燃,久久不动。
风从裂谷吹过,卷起灰烬与星霜的残渣。
白襄趴在地上,手指微微抽搐,似乎还想撑起来。她的神力几乎耗尽,呼吸断断续续。可她仍维持着那道残存的屏障,横在牧燃和神使之间。
牧燃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。
每走一步,身上就多一道裂痕。灰烬从指缝、关节、肋下不断溢出,落在地上,悄无声息。
他不在乎。
门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一遍又一遍地响起:
“哥……回来……”
他脚步一顿,回头看向白襄。
她仰面躺着,眼睛半睁,望着天空。那张脸和神使一模一样,此刻却满是疲惫和痛苦。
他又看向神使。
她依旧静立空中,不再出手,也不说话。好像这一切,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
牧燃收回目光,抬起手,准备触碰那扇门。
指尖离门框只剩下一寸时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语:
“如果你推开这扇门,她就真的消失了。”
是神使的声音。
他没有回头,也没有停下。
手掌落下,按在了那虚幻的门扉上。
刹那间,门内爆发出耀眼的白光,整个灰岩山脉都被映成一片纯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