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地底吹出来,带着泥土的湿气和灰烬的焦味。牧燃踩回地面,鞋底碾过一块发黑的硬壳,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轻响。他没停,右眼还在跳,眼前不断闪过银蓝色的数据流,像水波一样晃来晃去。
他抬起手,在空中轻轻一划——追踪信号断了。墙角那道闪着微光的刻痕瞬间熄灭,仿佛从来没存在过。
营地就在前面,篝火只剩下一小撮红点,青烟贴着地面飘。几个守夜人靠在帐篷边打盹,没人发现他从地下回来了。他低着头往自己帐篷走,脚步不快,但每一步都稳得很。肩上的铠甲早就碎了,皮肤下热得发烫,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混着灰一起往下滴。
刚走到帐篷口,风突然停了。
十个人从四周围上来,步伐一致,靴子踩在沙地上沙沙作响。他们胸前戴着星形徽章,手里握着统一制式的武器。站定后同时抬手,掌心亮起星星一样的符文,一圈光阵迅速成型,把这片区域全封锁住了。
神使站在最后面,长袍一动不动,脸上那道灰印还很新,眼神却比之前冷多了。
“东西交出来。”他说。
牧燃没动,也没抬头。右手慢慢垂到身侧,指尖轻轻敲了敲腿边的灰布袋。袋子紧贴着他,里面那块碎片安安静静躺着,正和他体内的灰星脉微微共振。
“什么东西?”他问,声音有点哑。
“别装了。”神使往前半步,“灰洞核心炸了,七道封印全毁,你空着手回来?”
牧燃扯了下嘴角:“我捡了几块石头,你要看吗?”
一个强者走出来,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的刀,刀身泛着星光,一看就是专门破防御的利器。他盯着牧燃,眼神像钉子一样:“百朝盟令,搜身。”
话音刚落,刀就砍了下来!
不是试探,是杀招!刀还没到,风压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。牧燃没退,连手都没抬。就在刀离头顶只有三寸时,他体内灰星脉猛地一震,一股灰雾从经络里炸开,顺着四肢蔓延出去。
灰雾没有散,反而在他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波动,像水面被风吹起的涟漪,一圈圈荡开。
十个人掌心的星辉符文,同一秒全部熄灭!
他们脸色变了。有人想重新发动术法,却发现灵力卡在喉咙里出不来。光阵失效,感知也被压制,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片死寂的黑洞。
刀停在半空。
这时,牧燃终于抬起了头。右眼银光暴涨,瞳孔深处像有火焰在烧。他看着那个拿刀的人,声音不高:“你再砍一下试试?”
那人没动,手却开始抖。
牧燃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朝上。灰雾顺着胳膊缠上来,在手掌凝聚成一道弯月形的剑气,颜色灰暗,边缘却闪着银蓝的光。他没挥,只是轻轻往前一送。
剑气飞出去,悄无声息,没留下一点痕迹。
直到它掠过那人腰间,才传来一声轻响——“咔”。
那把星裁刃断成两截,上半截掉在地上,断口冒着灰烟,金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空了。
全场鸦雀无声。
神使终于出手了。他抬手,五指张开,星辉锁链从掌心射出,直扑牧燃四肢。锁链还没到,空气就已经变得沉重,仿佛要把人钉在地上。
牧燃没躲。
他反而向前走了一步,迎着锁链走去。右眼的数据流疯狂刷新,系统自动拆解结构,跳出三十七个弱点位置。他左手按住胸口,逆星符文微微发烫。
就在锁链快要缠上手腕时,他忽然开口:“你想看什么?”
神使不答,神念直接冲进他的识海。
牧燃没拦,甚至还主动放开一道屏障。一段假记忆浮现出来:灰晶实验失败、能量反冲、记录残缺……全是零散数据,看起来就像他在尝试修复破损的灰核。
神念追着这些信息深入,穿过表层,直奔核心。
可就在触碰到逆星符文的瞬间,埋藏在内的反噬程序启动了。
灰色涟漪顺着神念倒灌回去,猛地冲进神使的识海。
他身体一僵,眼前景象骤变——
天空裂开,星星一颗颗坠落,无数神影在火焰中扭曲尖叫。一座巨大的阶梯从云层燃烧而下,通向虚无。火焰中站着一个人,背对着他,手里握着一根断裂的权杖。
幻象只持续了一瞬。
神使踉跄后退两步,脸色惨白,额角渗出血丝。他捂住眼睛,指缝间漏出星辉,好像脑袋里正在燃烧。
“你……”他声音发抖,“你做了什么?”
牧燃收回手,灰雾慢慢回落,周围的波动却没有完全消失。他站得笔直,右眼的光还没熄:“我说了,只有碎石头。”
十个强者没人敢动。那个断刀的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残兵,手指一松,兵器掉在地上。
神使喘了几口气,勉强站稳。他盯着牧燃,眼神第一次有了迟疑,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,而是真正看清了一个对手。
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?”他声音低沉,更冷了,“那东西不是你能碰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牧燃说,“我也知道你们在怕什么。”
神使沉默。
远处帐篷的阴影里,一只手悄悄松开了灯芯。白襄站在那儿,手指捏得发白,却没有走出来。
“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。”神使说。
“那你不会站在这儿说话。”牧燃往前半步,灰雾跟着移动,“你会直接动手。可你不敢。因为你不知道,我还有没有别的手段。”
神使没反驳。
风又吹了起来,卷着沙尘打转。营地周围的火堆还是灭的,没人敢上前添柴。
牧燃不再看他,低头看了眼灰袋。碎片安静地躺着,和灰星脉的共鸣越来越稳。他知道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,右眼发烫,肩胛处的灰化又扩散了一点。
但他不能退。
退一步,就是万劫不复。
“让开。”他说。
神使不动。
十个强者也不动。
僵持着,谁都没再动手。
牧燃抬起右手,指尖凝聚出一丝灰流,缓缓点向地面。灰流落下,钻进沙土,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一直延伸到神使脚下。
裂缝里浮起淡淡的银蓝光芒。
“这是第一道。”他说,“你想看第二道吗?”
神使终于后退一步。
人群让出一条路。
牧燃迈步往前走,每一步都踩在裂痕上。灰雾贴着地面流动,像有生命一样护着他。
走到一半,身后传来神使的声音:“你逃不掉的。曜阙会派更强的人来。”
牧燃停下,没回头。
“我不逃。”他说,“我等着他们来。”
说完继续往前走。
帐篷就在眼前。他伸手掀开帘子,准备进去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。
一盏灯亮了。
灯火摇曳,映出一个人影。白襄提着星凤灯走过来,神色平静,眼神却复杂极了。他站在神使旁边,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神使皱眉,像是在犹豫。
白襄抬手,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,递了过去。
令牌泛着微光,上面刻着一个“赦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