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燃的脚步没有停下。
黑暗的通道里,只有他掌心那道神秘的阶梯纹路散发着微弱的光,像是烧穿了浓稠的夜色,为他劈出一条路。每走一步,他体内的灰星脉就会轻轻震颤一下,仿佛踩在某个沉睡巨兽的背上,小心翼翼,却又坚定无比。
白襄跟在他身后,一句话也没说。她手中的星凤灯芯微微晃动,洒下一点柔柔的光,在岩壁上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,一前一后,安静得像一幅画。
他们走得不快,但很稳。
刚才那道看不见的界线还留在入口处,像一道无声的警告——谁敢跨过去,就是和这条路作对。
可还没走多远,空气突然变了。
不是风吹,也不是温度下降,而是一种奇怪的压迫感,像是有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挤过来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牧燃猛地停下脚步,左腿的灰骨在石板上划出半道弧线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话音刚落,前方三步远的阴影里,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出来。
不是走出来的,而是像从墙里长出来的一样。星辉一点点凝聚成形:肩甲、臂铠、腰带,最后是脸——一张冰冷的脸,眼睛紧闭,却让人从心底发寒。
神使。
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,瞳孔变成了金色的竖瞳,目光像钉子一样,直直刺向牧燃的心口。
没有废话,也没有试探。
他右手一抬,五指张开,星辉瞬间爆发,凝成一只巨大的爪子,足足有半人高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狠狠抓向牧燃的胸口!那一击,不只是要杀人,更像是想把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硬生生挖出来!
牧燃反应极快,侧身一扭,左腿用力蹬地,整个人贴着岩壁滑了出去。巨爪擦着他的胸前掠过,掌风刮得皮肤生疼,身后的石壁轰然炸裂,碎石四处飞溅。
他没时间喘气,也没犹豫。
胸前的符文突然发烫,灰星脉像是被点燃了一样,一股热流从心脏冲出来,直奔手臂。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,掌心涌出灰色的雾气,顺着经络奔腾,在指尖凝聚成一道弯月般的气刃。
他不知道这力量叫什么,只知道——必须斩出去!
手臂一挥,灰色剑气脱手而出,速度快到连他自己都没看清轨迹。
“嗤——”
剑气劈中星辉巨爪,就像烧红的刀切进冰块,直接把它劈成两半!余力未消,继续向前,在神使脸上划过。
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他右脸颊,从眉骨斜斜向下,不深,但有血珠慢慢渗了出来。
神使愣住了。
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脸,指尖沾上一抹红色。盯着那血看了两秒,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你……竟然掌握了逆星剑气?”
牧燃也怔住了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剑气已经散了,但指尖还在微微发抖,好像刚才挥出去的不是虚影,而是一把真正的剑。掌心的灰气没有退去,反而在皮肤下游走,隐约形成细密的纹路,和之前那道阶梯痕迹隐隐呼应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用灰气伤人,却是第一次,真正让灰气变成了“剑”。
这时,白襄已经悄悄移到他身边,星凤灯芯撑起一层淡淡的光罩,把两人护在里面。她盯着神使,声音压得很低:“他在试探你,别让他靠近。”
话刚说完,头顶猛地一震!
整条通道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,岩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大片碎石从上面砸下来。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轰然落下,正好堵死了来路,烟尘冲天。
前后都被封住,头顶还在塌陷,空间越来越小。
神使站在废墟上,周身环绕着星辉,像一尊不可动摇的雕像。但他没有再出手。
他只是看着牧燃,眼神变了。
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,而是……一丝警惕。
“逆星剑气,”他缓缓开口,“早就该在上个纪元消失。你不该存在。”
牧燃没说话。
他慢慢抬起右手,掌心朝前,灰气再次翻涌。这一次,他清楚地感觉到剑气是怎么形成的——不再是乱撞的力量,而是从星脉深处抽出烬灰,一层层压缩、塑形,最后在指尖凝聚成锋利的刃。
他不再只是承受灰化的代价。
他已经,开始掌控它了。
“你想抢什么?”他问。
神使不答,只是轻轻抬手。
虚空中,几道星辉锁链缓缓浮现,泛着冷光,像活蛇一样扭动,随时准备扑杀而来。
气氛紧得像要爆炸。
就在这时,通道深处传来一声低吼。
不止一声,接连好几声,从不同方向传来,沉闷如雷,震得地面都在颤。紧接着,灰雾从裂缝中涌出,又浓又厚,隐约能看到里面闪着几双发光的眼睛,一明一灭,步步逼近。
是灰兽。
不止一头,至少十几头,个个体型庞大,背脊高高隆起,眼里泛着银蓝色的光。最前面那头最大,肩高接近一丈,额头有一道裂痕,暗银色的纹路若隐若现。
灰兽王来了。
神使脸色终于变了。
他看向黑暗深处,金色竖瞳微眯,星辉锁链悬在半空,却迟迟没动。显然,他没想到这里藏着这么多灰兽,更没想到它们会在这个时候出现。
牧燃却悄悄松了口气。
他知道这些家伙不会随便动手。刚才那一道剑气,不只是伤了神使,更像是在某种层面发出了信号——逆星者的觉醒,引动了灰域的共鸣。
灰兽群缓缓逼近,在离他们二十步外停下。灰兽王低吼一声,前爪在地上一划,整个兽群立刻伏下身子,头微微低下,动作整齐得不像野兽,倒像是在等待命令。
牧燃没回头,却能感觉到白襄的呼吸变得沉重。
“它们认你。”白襄低声说。
“不是认我,”牧燃盯着神使,“是认这股力量。”
神使站着不动,星辉环绕全身,却久久没有行动。他似乎在权衡——是冒险强攻,还是先撤?
牧燃知道,这种犹豫不会太久。
他缓缓抬起手,掌心灰气再次翻滚。这一次,他不再隐藏,任由剑气在指尖成型,弯月状的气刃轻轻震动,发出低低的鸣响。
“你越界了。”他说。
神使冷笑:“异端不需要规则。”
话音未落,他挥手一震,星辉锁链猛地射出,直扑牧燃咽喉!
牧燃正要抬手斩断。
就在这一瞬,白襄突然跨前一步,星凤灯芯横挡在前。
“铛!”
锁链撞上护罩,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。白襄整条手臂剧震,整个人被掀飞出去,重重撞上岩壁,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
但他没有倒下。
他站得笔直,灯芯的光没灭,护罩依然稳稳护着两人。
“我说了,”他抹掉嘴角的血,声音冷了下来,“别再靠近他。”
神使眯起眼:“你也要违令?”
白襄没回答,只是把灯芯横在胸前,牢牢挡在牧燃面前。
牧燃看着他的背影,一句话也没说。
他知道,这一挡意味着什么。
背叛,或者决裂。
灰兽王又低吼一声,前爪再次划地,兽群齐齐抬头,眼中银蓝光芒大盛。
神使终于收手。
他缓缓后退一步,星辉渐渐收敛,身影变得模糊。临走前,他最后看了牧燃一眼,那眼神像是刻进了骨头里。
“逆星者,终将焚天。”他低声说,“可你烧不尽的,是时间本身。”
话音落下,他人已消失。
只剩满地碎石,断裂的锁链残片,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星辉余烬。
通道恢复了寂静,可危险并没有结束。
牧燃低头看着掌心,剑气已经散了,但皮肤下的纹路还在跳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,正在血脉里悄悄生长。
他抬头望向灰兽王,对方也在看着他,眼中的光忽明忽暗。
白襄靠在岩壁上,轻轻喘了口气,抬手卷起左袖。
伤口周围的灰化更严重了,皮肤像干裂的泥土一样裂开,渗出淡灰色的液体。
他静静地看着那伤,什么也没说。
牧燃走过去,伸手按住他的手腕。
“还能走吗?”
白襄抬眼,笑了笑:“你说呢?”
牧燃没笑。
他松开手,转身面向通道深处。
灰雾翻滚,兽群匍匐,前方是未知的险境。
他迈出一步。
灰骨落地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