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所长的脸比暮色更沉。刚踏进派出所门槛,他就扯下沾着灰的警帽往桌上一摔:“赶紧吃点东西,吃完东西就赶紧审讯!”民警老赵拿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窝窝头。
吃完晚饭,值班室的灯光一直亮着,几名民警快步围拢。“下午四合院那批人,普通参与围堵的先关留置室,笔录都整理好等着汇总!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个窝窝头充饥。” 张所长安排到。
他指尖在花名册上重重一敲,“刘海忠、闫埠贵、易中海,还有那个贾张氏,单独关四号到七号审讯间,一人一间,谁都不许串供!”
老民警赵德山愣了愣:“所长,三位大爷都是街道联络员,单独关押会不会……”
“联络员就特殊?” 张所长眼锋一厉,“成分解读的事儿牵扯重大,军管会那边正盯着,出了岔子谁担得起?去,把闫埠贵先提过来,这老小子精于算计,说不定能撬开缺口。”
审讯室的灯泡晃着昏黄的光,闫埠贵刚被带进来就浑身发颤,屁股沾着木椅边缘不肯坐实。没等民警开口,他先搓着手叹了气:“我说,我全说…… 这事儿打根儿起就是易中海的主意。”
“前年成份划分政策下来以后,易中海就撺掇我们仨琢磨成分的事儿。他说农民工人老实好管,可院里有几个见过世面的,不拿捏住不行。” 闫埠贵咽了口唾沫,声音压得极低,“去年9月份,何大清与一个寡妇突然去了保定,易中海就吓唬何雨柱,何大清帮小鬼子与白狗子高官做过饭,自己家还摆过摊卖包子家里的成分有‘小业主、反动派、汉奸’的嫌疑,而何大清帮他们家报的是雇农要何雨柱小心点,别让别人注意到,不然就是成份造假,雇农的身份没有了事小,成份造假还有可能要坐牢。”
“今天抢肉也是易中海挑的头?” 民警在笔录本上快速记录。
“可不是嘛!” 闫埠贵拍着大腿,“他没有直接说要大家去分肉,只是在院里说何雨柱奖励了两斤肉,要帮何雨柱拉进下邻里关系,何雨柱带妹妹不容易让大家帮帮他们兄妹!”
另一个审讯室提审的刘海忠,几乎是复刻了闫埠贵的供词。这个平日里爱摆官威的男人,此刻头埋得快碰到胸口:“易中海说成分解读错了也没人敢去军管会问,毕竟咱们是街道派的联络员,谁信老百姓不信我们?他还说,只要把院里人拿捏住,优秀四合院的牌子就稳了,到时候街道还有奖励……”
两份供词摆到张所长桌上时,他正对着搪瓷缸子出神。“倒省了不少事儿。” 他冷笑一声,“把易中海带进来。”
易中海走进审讯室时腰杆挺得笔直,坐下时还特意理了理中山装的衣襟。听完民警的提问,他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,镇定的开口:“同志,这话可不能乱讲。我在四合院旧社会时就是管事大爷,现在又当了联络员,是附近公认道德模范,去年还领着大伙评上了优秀四合院,聋老太无儿无女,一直是我帮着养老,她的衣食起居都是我负责。我一直在院里倡导院里尊重老人和团结友邻。这些街坊邻居都能作证。”
“成分解读的问题呢?为何故意报错何雨柱家成分?”
“这是误会!” 易中海眉头一皱,“军管会当年下过文件,我可能是理解错了,没有学习到细致,绝不是故意的。”
提到围堵何雨柱家的事,他更是一脸坦荡:“我是去调解纠纷的。邻居们想分点肉尝尝鲜,何雨柱不肯,我这做管事大爷的,总不能看着邻里闹僵吧?我好歹是厂里的高级工,马上要又要升了,还差那点肉钱?”
民警把闫埠贵和刘海忠的供词推到他面前,易中海扫了一眼,脸色不变:“他们是想推卸责任才往我身上泼脏水。优秀四合院要讲团结,传达军管会下发的政策都是分内之事,没什么错。就算解读错了也是我理解出现偏差,政策学习不够细致。他们说的三位联络员谋划用划分成份控制四合院就是子虚乌有,是他们为了推卸责任把污水全部往我身上泼好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。”
隔壁审讯室的动静早已传了过来。贾张氏拍着桌子嚎啕大哭,唾沫星子溅得老远:“我冤枉啊!易中海是管事大爷,他让我喊我能不喊吗?我要是不听他的,在院里还能有好日子过?”
“你具体做了什么?”
“就是跟着起哄要肉啊!” 贾张氏突然收了哭腔,眼神闪烁,“全是易中海指使的,何雨柱被奖励了两斤肉,如果在四合院里面给孩子们添点荤腥,帮何雨柱兄妹调节邻里关系,他们兄妹还小让大家平时多帮帮他们。我就想肯定能分到肉。谁知道何雨柱那么小气一点肉都不分给大家。”
一个晚上提审了易中海和贾张氏不下于五次都是在这几句话上徘徊。没有再审出来其它的东西。
天慢慢的亮了起来。张所长站在走廊里,听着两边审讯室的动静,指尖在墙面上轻轻敲击。
老赵凑过来低声问:“所长,易中海油盐不进,贾张氏又只往他身上推,这案子咋结?”
时间回到昨晚。后院聋老太屋门虚掩着,飘出淡淡的玉米糊糊香。李翠云握着粗瓷碗的手指泛白,筷子戳着碗底的红薯块,半天没送进嘴里 —— 刚才聋老太的话还在耳边打转,“成分解读错误的事儿军管会盯死了,易中海这关躲不过去。”
这一次政府是不会放过易中海,她刚才只争取到了王干事和张所长后续不针对易中海,所以易中海被判刑是必然的。
等会吃了饭就去找一下关系,看能不能尽量留在轧钢厂服刑,只是以后的生活要过苦日子了,服刑人员是没有工资的。好处就是还在四九城,不用去外地。
碗沿的热气扑在脸上,她却觉得浑身发寒,连带着嘴里的糊糊都成了没滋味的浆糊。
“咚” 的一声闷响惊得她手一抖,红薯块滚落在桌。聋老太慢悠悠放下筷子,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碗边,眼皮都没抬:“是东旭吧,进来。”
门外的贾东旭没动,膝盖死死抵着冰凉的青石板,脊梁绷得像拉满的弓。深秋的夜风卷着落叶刮过院角,掀动他打了补丁的衣角,露出底下紧张的肌肉。屋里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,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交错的阴影,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沉。
“回去吧。” 聋老太看贾东旭不进屋,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,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,“你妈不会出什么大事,只是要吃点苦头而已。过几天就会放回来的。”
李翠云屏住呼吸,听见门外传来清晰的磕头声。“咚 —— 咚 —— 咚 ——” 每一下都重重砸在石板上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她悄悄挪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,看见贾东旭额头抵着地面,发丝被夜露打湿,黏在渗出血丝的额头上。
磕完三个响头,贾东旭没多言,撑着地面慢慢起身。转身的瞬间,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,指节泛白。
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,映出那双骤然变得阴狠的眼睛,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蛇,正死死盯着某个看不见的目标。脚步踏过落叶的声响渐远,李翠云却觉得那道目光还黏在后背,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聋老太端起碗喝了口糊糊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:“吃吧,吃完我们还得出去跑关系。” 李翠云嗯了一声,重新拿起筷子,却发现碗里的糊糊已经彻底凉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