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温柔地笼罩着橡果小镇,空气里飘荡着刚出炉面包的香气和各家各户晚餐的声响。但在小镇边缘,一栋爬满常春藤的旧房子后院,却有一场小小的骚动正在进行。
“我……我真的不行!”小兔子雪球带着哭腔,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,紧紧捂住自己毛茸茸的嘴巴。她是所有小兔子里最害羞的那个,说话声音像蚊子哼哼,更别提在大家面前唱歌了。
“别怕,雪球,”兔子姐姐茉莉用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,声音像阳光下的风铃一样清脆,“你忘记薇薇安老师说的吗?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颗会发光的星星,唱歌就是让星星发光的方法!”
薇薇安是这栋房子的主人,一位头发花白、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的老太太。她不是养兔人,而是这群小兔子的“发现者”。不知从哪天起,这些有着不同毛色、性格各异的小兔子就陆续出现在她荒芜的后院。薇薇安没有驱赶它们,反而每天在院子里撒些蔬菜碎和干净的清水,还在屋檐下给它们搭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小窝。渐渐地,兔子们把她当成了家人。
薇薇安发现,这些小兔子似乎格外喜欢音乐。每当她在客厅里弹奏那架走音的旧钢琴,或是哼唱起古老的歌谣时,兔子们就会悄悄聚集在窗台下,竖着耳朵,小鼻子一动一动,听得入迷。最神奇的是,它们偶尔会发出一些不成调但很轻柔的“咕噜”声,仿佛在笨拙地模仿。
一个春天的傍晚,夕阳把天空染成蜜糖色。薇薇安坐在后院的长椅上,轻轻哼唱起一首她童年时最喜欢的《星星摇篮曲》。哼到一半,她惊讶地停住了。因为她听到,在她脚边,那只最胆小的、名叫雪球的小白兔,竟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,跟着哼出了几个准确的音符!虽然轻得像雪花落地,但那调子是对的!
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在薇薇安心底萌发——她要组建一个兔子唱诗班!不是马戏团的把戏,而是真正地,引导这些可爱的小生灵,用它们自己的方式,唱出心中的歌。
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比想象中难多了。兔子们虽然对音乐有感应,但让它们理解“合唱”简直是一场灾难。棕兔蹦蹦是个急性子,总是抢拍子,唱起来像在喊口号;灰兔墩墩则慢半拍,还常常唱着唱着就走神,去啃旁边的蒲公英;至于雪球,一听到要“正式练习”,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。
第一次集体练习,场面彻底失控。蹦蹦吼得声嘶力竭,墩墩的鼾声比歌声还响,其他兔子要么乱蹦乱跳,要么吓得挤成一团。雪球更是缩在茉莉身后,浑身发抖。薇薇安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,没有生气,反而忍不住笑了。她关掉节奏强烈的节拍器,重新坐回钢琴前,弹起了那首舒缓的《星星摇篮曲》。
“听,”她温柔地说,“不要急着唱,先听听风和树叶的声音,听听彼此心跳的声音。”
她不再要求整齐划一,而是鼓励每只兔子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发声方式。她发现茉莉的声音清亮,适合领唱;蹦蹦中气十足,可以做低音部;就连墩墩那慢悠悠的调子,放在某些柔和的部分,也别有韵味。她为它们编写了极其简单的旋律,与其说是唱,不如说是有节奏的、充满感情的“吟诵”。
最大的挑战依然是雪球。薇薇安想了个办法。她不再让雪球站在大家面前,而是让她待在一个用野花装饰的、有安全感的小木箱里。薇薇安自己坐在木箱旁边,用极轻的声音领唱,鼓励雪球只发出一点点声音就好。“就像告诉一朵小花苞你的秘密那样。”薇薇安眨眨眼。
一天天过去,变化悄然发生。蹦胖学会了控制音量,墩墩能在茉莉温柔的注视下跟上节奏。而雪球,在木箱里,从最初的完全沉默,到能发出一点气音,再到后来,终于能颤巍巍地、完整地唱出一句简单的旋律。当她第一次做到时,所有兔子都安静下来,然后爆发出欢快的扑腾声,像是在为她鼓掌。雪球的小脸(如果兔子有脸的话)似乎都激动得泛红了。
小镇丰收节前夕,薇薇安收到一封信,她年轻时最好的朋友,一位环游世界的音乐家,即将路过橡果小镇,会停留一晚。薇薇安决定,给老朋友一个最特别的欢迎仪式。
丰收节当晚,明月高悬。薇薇安的后院被彩灯和野花装点得如梦似幻。她的朋友如约而至,好奇地看着这群安静蹲坐在草地上、脖子上系着小小领结或丝巾的兔子们。
没有指挥,没有乐谱。薇薇安只是走到钢琴前,弹响了第一个音符。茉莉昂起头,清亮的声音像月光一样流淌出来。紧接着,蹦蹦的低音、墩墩的哼鸣,以及其他兔子的和声,自然而然地加入。它们的歌声并不完美,有些稚嫩,有些简单,甚至偶尔还有个小跑调,但那份纯净、那份发自内心的快乐与和谐,却有着一种打动人心的魔力。
轮到雪球的独唱部分了。聚光灯(其实就是一盏比较亮的庭院灯)打在那个小花箱上。所有观众(包括那位见多识广的音乐家朋友)都屏住了呼吸。只见雪球深吸一口气,第一次,勇敢地从小木箱里探出了整个身子。月光下,她洁白的毛发像是在发光。她抬起头,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,用虽然轻微、却无比清晰和甜美的声音,唱出了属于她的那句歌谣。
那一刻,仿佛整个夜空的星星都在为她闪烁。音乐家朋友的眼眶湿润了,她紧紧握住薇薇安的手,低声说:“这是我听过最美的天籁之音。”
演出在热烈的掌声(主要是薇薇安和她的朋友)中结束。兔子们兴奋地互相扑蹭,庆祝它们的成功。雪球被大家围在中间,第一次,她不再躲闪,而是害羞又骄傲地挺直了胸膛。
从那以后,“萌兔唱诗班”成了橡果小镇不是秘密的秘密。虽然没有正式的演出,但每当月圆之夜,薇薇安的后院总会飘出断断续续、却充满灵性的歌声。那歌声里,有阳光、青草、露珠的味道,有对生活的热爱,更有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。它告诉每一个听见的人,即使是最微小的生灵,心里也住着一颗会发光的星星,而歌唱,就是让星光彼此照亮、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魔法。雪球依然害羞,但她知道,当她歌唱时,她就不再是那个胆小的自己,而是化作了月光下一缕会发光的、快乐的微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