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下得正紧,鹅毛般的雪片无声地覆盖着这座北方小城。苏晚站在疗养院三楼的窗边,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。窗外,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正在堆雪人,她的母亲站在一旁,时不时帮她拍掉围巾上的雪花。
“十七年零四个月。”苏晚在心里默算。自从那次事故后,每个冬天她都在这座疗养院度过。医生说她的记忆有缺失,特别是关于事故当天的细节,但她从未停止尝试拼凑那些碎片。
“苏小姐,该做理疗了。”护士推门进来。
苏晚转身,目光掠过床头柜上那张褪色的照片。照片上,年轻时的母亲笑着,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——银色的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,在灯光下会折射出奇异的光泽。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。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理疗师一边准备器械一边问道。
“老样子。”苏晚趴在治疗床上,感受着电极片贴在背部的凉意。每当电流穿过受损的神经,她总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——仿佛有蝴蝶在眼前飞舞。
这种幻觉从她醒来后就一直存在,尤其是在雪天。医生说是视觉皮层受损导致的幻视,但她总觉得那飞舞的蝶影与失去的记忆有关。
理疗结束后,苏晚推着轮椅回到房间,发现窗台上停着一只纯白的蝴蝶。这很反常——北方冬季几乎看不到蝴蝶,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雪天。她靠近时,蝴蝶振翅飞起,在玻璃上停留片刻,然后消失在白茫茫的窗外。
那天夜里,苏久做了一个清晰的梦。
梦中不是冬日,而是夏夜。年幼的她躲在二楼书房的门后,透过门缝看见母亲与一个陌生男子争执。母亲情绪激动,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蝴蝶胸针。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!”男子的声音压抑而愤怒。
“我不会让你把它交给任何人,”母亲说,“这不该被用来伤害别人。”
男子上前一步,阴影中看不清他的面容。就在这时,母亲发现了门后的苏晚,眼神瞬间变得惊慌。梦就在这里中断。
苏晚惊醒,心跳如鼓。她打开台灯,取出那枚蝴蝶胸针,在灯光下仔细端详。多年来,她一直以为这是父亲的赠礼,但梦中男子的声音显然不是父亲。
第二天清晨,苏晚找到主治医生,要求查看当年事故的档案。医生有些犹豫,但在她的坚持下,还是取来了那个泛黄的文件夹。
“城郊蝴蝶谷,单人车辆坠崖。”报告上冷冰冰地写着这些字。现场照片已经模糊,但附件中有一份证人名单——唯一目击者的名字被涂黑了。
“为什么这部分被涂改了?”苏晚问。
医生推了推眼镜:“据说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登山者报的警。警方保护了他的隐私。”
苏晚心中的疑团更重了。蝴蝶谷——她为什么会去那里?母亲生前最喜欢蝴蝶,但蝴蝶谷并非旅游景点,而是一处偏远的自然保护区,冬季更是封闭的。
接下来的几天,苏晚开始系统地整理母亲留下的物品。在一个旧木箱的夹层里,她发现了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。扉页上,母亲清秀的字迹写着:“给晚晚的十八岁生日礼”。然而事故发生在苏晚十七岁那年,这份礼物未能送出。
笔记本里贴满了各种蝴蝶标本,每一页都有母亲详细的观察记录。在最后一页,夹着一只罕见的冰雪蓝蝶标本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当雪色与蝶共舞,真相将展翅飞翔。”
苏晚的心猛地一跳。她想起这些天频繁出现的白蝶,想起梦中母亲紧握的胸针,想起蝴蝶谷的事故现场。一切似乎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起来。
一周后的下午,苏晚在花园里做康复训练时,又一次看到了那只白蝶。这一次,蝴蝶没有立刻飞走,而是在她面前盘旋几圈,然后向着疗养院后山的方向飞去。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苏晚,她跟着蝴蝶,踏着积雪向后山走去。
穿过一片白桦林,她来到一处被积雪覆盖的空地。中央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,若不是蝴蝶停在上面,她很可能就错过了。苏晚拂去石碑上的积雪,露出了刻着的字:“林素云之墓”——母亲的名字。
苏晚怔住了。母亲的墓应该在城西的公墓,与父亲合葬,这里怎么会有另一个墓碑?
她蹲下身,仔细检查石碑,发现背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。用力推按后,一个小暗格弹开,里面放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盒。
盒子里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和一封信。信是母亲写给她的:
“亲爱的晚晚,如果你找到这个,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。我并非死于意外,而是因为发现了‘雪蝶计划’的秘密。这个胸针——”信到这里中断,下一页不见了。
苏晚继续翻阅文件,心跳越来越快。那是一份关于气象武器实验的机密文件,代号“雪蝶”,旨在通过人工影响气候来改变局部战场环境。母亲作为气象学家,曾是项目组顾问,但因发现实验可能引发的生态灾难而反对项目继续。
文件的最后一页是母亲手写的备忘录:“他们决定清除我。如果我不在了,晚晚,记住,胸针是钥匙。”
胸针是钥匙?什么钥匙?
苏晚匆忙返回房间,再次研究那枚蝴蝶胸针。在强光下,她发现蝴蝶身体部分有极细微的接缝。她用指甲轻轻撬动,胸针竟然从中间分开,露出一个微型USb接口。
在疗养院电脑室,苏晚插入胸针,一个加密文件夹自动打开。里面是母亲备份的全部研究数据,以及一段录音:
“我是林素云,今天是2007年11月3日。我确认‘雪蝶计划’存在重大安全隐患,三次模拟结果均显示会导致不可逆的大气环流改变。项目负责人张铭远教授坚持继续实验,并威胁公开数据者。如果我遭遇不测,请将这份数据交给国际气候组织......”
录音末尾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母亲的低语:“他们来了。”
苏晚呆坐在电脑前,十七年前的迷雾终于散开。母亲是因为发现了气候武器的危害而被灭口,而所谓的事故,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。她当年去蝴蝶谷,很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线索,却险些遭到同样的命运。
那天晚上,苏晚没有回房间,而是在电脑前整理了全部证据,加密发送给了一家国际环保组织的邮箱。按下发送键时,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窗外,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月光洒在雪地上,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芒。苏晚看见,成群的白蝶从树林中飞出,在雪地上空翩翩起舞,翅膀上的鳞片反射着月光,如同母亲离去那晚的星光。
她推开疗养院的大门,第一次踏入了冬夜的雪地。蝴蝶围绕着她飞舞,如同一场无声的芭蕾。在这一刻,苏晚终于明白,母亲从未真正离开。她的勇气化作了这些雪中的精灵,每当真相即将被掩盖,它们便会如期而至,翩翩起舞。
雪花再次飘落,与蝶共舞。苏晚站在雪地中央,仰起脸,感受着雪花落在脸颊上的凉意。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轮椅上的受害者,而是承载着母亲遗志的守护者。
雪色蝶舞,不只是冬日的奇景,更是正义与真相的无声宣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