鸢尾花在晨雾中绽开第七朵时,伊芮的权杖停在了半空。她凝视着花瓣上滚动的露珠,恍惚想起加冕典礼那天,权杖顶端宝石折射的光斑也曾这样在她眼睫上跳跃——只是那光芒如今被囚禁在水晶罩中,连同她女王的头衔一起。
陛下,该喝药了。侍女的声音惊飞了花丛中的蝴蝶。伊芮没有回头,指尖抚过鸢尾紫色的花瓣,像抚摸权杖上遗失的宝石。自被废黜流放到这座边境庄园,她每天都会来花园看鸢尾,仿佛那些倔强绽放的花朵是她仅剩的子民。
药碗在石桌上凉透。伊芮翻开诗集,书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的羊皮纸——是她秘密收到的密信,边缘绘着鸢尾纹章。信上只有一行字:权杖仍在原地。她攥紧纸条,指甲掐入掌心。权杖当然在原地,就在王座厅的水晶罩里,被新王当作战利品展示。可密信的意思分明是......
夫人,新来的花匠到了。管家引着个戴草帽的男人走来。伊芮抬眼,对方躬身时露出颈后一道熟悉的疤痕——是她从前侍卫长的标志!她屏退旁人,男人递上一株鸢尾幼苗:根部需要特别照料。
伊芮拨开泥土,根须间缠着枚金属钥匙。她认出这是先王书房暗格的钥匙,本该随先王葬入陵墓。谁派你来的?她压低声音。
鸢尾永不低头。男人说出先王时代的暗号。伊芮指尖发颤,这是父王被毒杀前夜告诉她的最后一句密语。
深夜,伊芮用钥匙打开庄园藏书室暗门。尘封的密室里堆满先王遗物,最显眼处立着等身镜框,镜面已模糊。她按父王教导的方式轻叩镜框三下,镜子悄然滑开,露出墙洞中的铁盒。
盒内躺着柄短杖,杖顶鸢尾雕花中嵌着颗灰扑扑的宝石。伊芮想起加冕时大主教的话:真权杖的宝石遇主则亮。她试探性地触摸宝石,石头突然迸发紫光,映亮盒内一卷诏书——先王亲笔写的废黜令,日期在她被指控谋逆的三天前!
原来如此...伊芮瘫坐在地。新王早就伪造了废黜诏书,而真诏书证明她才是合法继承人。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,她匆忙藏起短杖,镜框尚未合拢,新王的亲卫队长已破门而入。
队长冷笑,有人举报这里藏匿叛国证据。
伊芮被软禁在卧室。窗外,她看见亲卫队掘开鸢尾花圃,泥土飞溅如葬礼上的黑雨。绝望中她摩挲短杖,发现杖底可旋开,内藏一卷地图:王宫地下通道入口,竟在御花园鸢尾丛下!
拂晓时分,伊芮被押往王宫。马车经过御花园时,她突然挣脱束缚跳车,扑向那片熟悉的鸢尾花丛。亲卫队的剑锋抵住她后心,她却疯狂扒开泥土——石板显露的瞬间,短杖宝石突然紫光大盛,地面轰然洞开!
地下通道弥漫着鸢尾根茎的清香。伊芮奔跑在黑暗中,权杖光芒照亮壁刻的历代女王浮雕。她想起小时候父王的话:鸢尾的根比花更重要。如今才懂,王朝的根基不在王座,而在这些暗道连接的民心。
通道尽头是王座厅暗门。伊芮听见新王正在宣读她的。她推门而出,紫光如闪电劈开大厅: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叛国者!
举座皆惊。新王怒喝侍卫擒拿,伊芮举起诏书:先王亲笔!三天前他就废黜了你这个篡位者!权杖宝石骤然爆亮,诏书文字投影到穹顶,臣民们看得清清楚楚。
混战中,伊芮的短杖被击飞。新王捡起权杖狞笑:假的终究是...话音未落,宝石突然熄灭——它拒绝新王的触碰!伊芮缓缓站起,发间沾着的鸢尾花瓣飘落,触地瞬间生根抽枝,转眼开满王座台阶。
权力不是抢来的,她拾起权杖,宝石重放光华,是土地选择它的主人。
新王被紫光笼罩,皮肤浮现鸢尾状灼痕。臣民纷纷跪拜,不是向着王座,而是向着从地砖缝隙蓬勃生长的鸢尾花。伊芮没有坐上王座,而是折下权杖顶端的宝石,埋入御花园最大的鸢尾丛下。
从今往后,她的声音传遍大厅,权杖在此生根,谁能让土地开花,谁就是王。
多年后,史书载:鸢尾王朝的女王永不加冕,只执一柄活权杖——每年春天从御花园摘取新开的鸢尾花。而曾经囚禁真权杖的水晶罩里,改放着先王那卷诏书,旁边永远供着最新鲜的紫色鸢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