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的警报响起时,林霜正在观察第七十三号样本。培养皿中的晶体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奇特的六边形结构,像被冻结的雪花,泛着淡淡的蓝光。警报声尖锐刺耳,她却连头都没抬,只是将防护面罩的过滤等级调高了一档。
林博士,b区隔离墙出现裂缝!助理小张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伴随着电流杂音,晶体已经开始扩散了!
林霜终于放下手中的镊子。透过实验室的强化玻璃墙,她看见走廊上奔跑的人影和闪烁的红光。三年前,她在南极冰层深处发现的那种神秘晶体,如今正在吞噬整个北极科研站。
启动二级防护协议。林霜的声音异常平静,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到安全舱。
她走向保险柜,输入密码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。柜门滑开,露出里面唯一的东西——一个密封的钛合金容器,里面装着最初在南极发现的那块母体晶体。晶体中心有一滴被冻结的液体,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。
林霜第一次见到这种晶体时,它正在融化。那是南极最冷的季节,气温低至零下六十度,可那块埋在冰层深处的蓝色晶体却在缓慢融化,滴落的液体在接触到冰面的瞬间又凝结成新的晶体结构。同行的地质学家说这违反了物理定律,而林霜却着迷于晶体中心那滴仿佛有生命的液体。
博士!您怎么还在这里?小张突然冲进实验室,防护服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蓝色冰晶,隔离墙完全失效了,晶体正在以每分钟三米的速度向这边蔓延!
林霜将钛合金容器装进特制背包:你先走,我还要去主控室拿数据。
太危险了!晶体已经覆盖了半个科研站!
林霜没有回答,只是将一枚芯片递给小张:这是所有研究数据的备份,如果我没回来,把它交给国际科研委员会。
走廊上的灯光忽明忽暗,墙壁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蓝色晶体。林霜小心避开那些生长中的晶体结构,向主控室前进。她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奇怪的脆响,低头看去,发现地板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,冰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脉络。
主控室的电脑还在运转,林霜快速插入硬盘,开始下载数据。屏幕上显示着科研站的立体模型,蓝色正从各个角落向中心蔓延。突然,她注意到模型上有一个不寻常的红点——在地下三层的水循环系统附近。
那里不应该有生命体征......林霜皱眉,调出监控画面。模糊的图像中,她看见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倒在水泵旁,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蓝色的液体。
是陈教授。他今早说要去检查水循环系统。
林霜拔下硬盘,冲向地下通道。越往下走,晶体生长得越密集。有些已经形成了类似钟乳石的结构,从天花板垂下,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蓝光。地下三层的门被厚厚的冰层封住了大半,她用力踹开剩下的部分,冰屑四溅。
陈教授躺在水泵旁,防护服的面罩裂了一道缝,蓝色的晶体正从裂缝向内生长。林霜跪下来检查他的脉搏,发现还活着,但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蓝色的结晶斑点。
坚持住,我带你出去。她试图扶起陈教授,却听见身后传来奇怪的脆响。
水循环系统的主管道裂开了,蓝色的液体喷涌而出,在空中就凝结成无数细小的晶体,像一场蓝色的雪。林霜下意识护住陈教授,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——一片晶体划破了她的防护服。
回实验室的路被新生的晶体堵死了。林霜拖着昏迷的陈教授,找到一间还没被完全吞噬的储藏室。她封好门缝,检查两人的伤势。陈教授的呼吸越来越弱,皮肤上的结晶面积在扩大。而她自己的手臂上,一道蓝色的细线正沿着血管缓慢延伸。
原来是这样......林霜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取下背包,打开钛合金容器。母体晶体在黑暗中发出更强烈的蓝光,中心的液体似乎在脉动。
南极发现报告上写着:晶体在零下五十度以上会融化,但融化的液体接触任何物质都会使其结晶化。可他们错了——液体不是使物质结晶,而是在转化物质。就像现在发生在她手臂上的变化。
林霜小心地取出母体晶体。陈教授的呼吸几乎停止了,全身覆盖着一层蓝色结晶。她犹豫了一秒,然后将晶体放在他胸前。
惊人的一幕发生了。晶体开始融化,蓝色的液体渗入陈教授的防护服。他皮肤上的结晶开始消退,呼吸逐渐平稳。与此同时,林霜手臂上的蓝色线条加速蔓延,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从手臂传遍全身。
果然是转移......林霜虚弱地笑了。母体晶体不是吞噬者,而是净化者。它吸收被转化的物质,将其还原。代价是转化过程会转移到接触者身上。
储藏室的门被晶体挤得变形。林霜看着恢复中的陈教授,又看看自己已经完全变成蓝色的右手。她拿起母体晶体,走向门口。
你要做什么?陈教授突然醒来,虚弱地问。
给它一个更大的容器。林霜说完,推开了门。
蓝色的晶体浪潮瞬间涌入。林霜举起母体晶体,感到冰冷的液体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。晶体接触到她的皮肤,疯狂生长,很快覆盖了她的全身。在完全失去意识前,她看见科研站的警报灯穿透蓝色晶体,像被冻结的星光。
三个月后,陈教授站在已经废弃的北极科研站前。自从那天后,蓝色晶体停止了扩散,甚至开始缓慢消退。科研站中心矗立着一座奇特的水晶雕像——一个女子双手捧着什么,全身呈现半透明的蓝色。阳光透过雕像,在地面上投下彩虹般的光斑。
林博士的遗体检测报告出来了。助手走过来,递给陈教授一份文件,她体内的细胞结构发生了某种......转变。不像是死亡,更像是......
结晶化。陈教授轻声说。他看向雕像的双手,那里曾经是母体晶体的位置,现在只剩下一滴永不融化的蓝色液体,像一颗被封存的眼泪。
风从冰原上吹过,雕像发出风铃般的轻响。陈教授想起林霜曾经说过的话:有些发现需要牺牲,但不是生命的牺牲,而是认知的牺牲——我们必须放弃原有的认知框架,才能看见真相。
他弯腰放下一束白色小花。花束接触地面的瞬间,花瓣边缘泛起淡淡的蓝,但很快又恢复了洁白。陈教授转身离开,身后传来细微的碎裂声,像是冰层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