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漏中的流沙第七次停滞时,寒烟正将最后一味药草投入丹炉。她盯着炉中骤然转青的火焰,恍惚想起师父失踪那夜,丹房内的沙漏也曾这样诡异地静止——就像时间本身被某种力量凝固。
寒烟师姐,掌门又催问凝碧丹了。师妹捧着玉碟进来,碟中朱砂泛着暗红光泽,说是各派掌门齐聚昆仑,就等咱们的丹药...
寒烟以袖拂过沙漏,流沙重新开始坠落:回话,就说还差三昧真火。她没告诉任何人,最后那缕真火随师父消散在三年前的重阳夜,连丹炉底的积灰都再寻不见那抹碧色。
暮色染白窗纸时,有个戴斗笠的女子叩响丹房:故人托我送这个。她递来的玉匣中盛着琉璃瓶,瓶中青碧的火焰静静燃烧——与师父独有的碧落焰分毫不差。匣底压着片龟甲,其上刻着星斗纹路——正是寒烟梦中总出现的星图!
哪位故人?
女子笑而不答,却指向墙上的《丹经图》:凝碧丹要逆运周天七转,火候要如北斗临空——这是你师父的规矩,你少了一转。她指尖点向图中注解,所以药性锁在丹胚。
寒烟倏然变色。这诀窍连掌门都未必知晓,唯有师父在临终前夜,曾握着她手喃喃:烟儿要记住,丹道的魂在于那七转...
雪夜更深。寒烟翻出师父的丹经,在夹层找到本《碧落笔记》。泛黄纸页记载着:取重阳子时露埋入玉瓮,混三年陈丹砂以星力研磨...最后页被撕去半幅,残存字迹写着:若违此誓,丹碎炉冷之时...
子时更鼓敲响时,寒烟突然醒悟。她冲进后院挖开老梅树下,果然起出个冰玉瓮,瓮内寒露犹存,埋着封星纹信笺。信纸被露水浸得透明,师父的笔迹却清晰如昨:烟儿亲启:紫阳真人与我有旧约,看谁先炼出碧落丹。当年我私改丹方赢了比试,却负了他半生心结...
风雪中传来叩门声。斗笠女子去而复返,蓑衣沾满雪花:来取回我的碧落焰。她望向寒烟手中的信,也来了结三十年的旧怨。
寒烟默默起火温瓮。按《碧落笔记》之法将寒露研磨,当碧落焰第七次投入时,瓮中突然泛起星芒。缺的是这个。她撒入新采的月华精,师父临终前说,丹碎炉冷的钥匙是时光的沉淀。
女子捧丹轻嗅,眼角骤颤:这是...你师父当年的味道?
寒烟指向瓮底刻字,是丹道本该传承的味道。烛光映出甲子年重阳字样——正是赌约第二年,师父偷偷重炼的版本。
晨光熹微时,两炉丹药并置案前。女子突然轻笑:你师父到底耍了诈——他提前埋了改良的版本,就为有朝一日让你来了结。她从袖中取出半页残卷,与《碧落笔记》严丝合缝:赌约的真正彩头,是帮对方完成最好的那炉丹。
寒烟望向窗外放晴的天。积雪从屋檐滑落,在青石阶前跌碎成晶莹的星子。她终于明白,有些约定不是用来分胜负的,而是让丹道在时光里沉淀成新的境界。
从此寒烟一脉的丹药成了昆仑至宝,每粒丹纹都藏着星图——就像师父留下的冰玉瓮,封存着所有未尽的传承,等待某个雪夜被重新揭开。而那炉总在第七转时泛起星芒的碧落丹,被各派尊称为寒烟丹,说是像极了寒烟眉间那点不肯融化的霜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