霓虹灯牌闪烁第七次时,白夜终于找到了那家藏在巷尾的钟表店。橱窗里的座钟指着永恒的午夜,玻璃上贴着的暂停营业告示已经泛黄,边角卷曲如枯叶。她推门进去,铜铃铛发出沙哑的声响,像是多年未曾有人造访。
有人在吗?白夜的声音在堆满古董钟表的店里回荡。
这里的时间不卖。苍老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。白发老人抬起头,眼镜片上反射着诡异的蓝光,尤其是你偷走的那一分钟。
白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胸口。那里藏着一块怀表,表盘上刻着白夜之城四个小字,秒针永远停在12点01分——正是七年前城市大停电时,她父亲失踪的准确时刻。
我来还时间。白夜将怀表放在柜台上,换一个答案。
老人拿起怀表,枯瘦的手指抚过表盖上的划痕:你父亲没告诉你吗?白夜家的人不能碰时间。他突然掰开表壳,里面没有机芯,只有张泛黄的纸条:当钟声敲响第十三下......
店外突然传来钟声。白夜转头看向窗外,市政厅的大钟正在报时,但钟摆晃动的次数明显不对——一下、两下......当第十二声本该结束时,钟声却继续回荡。
第十三声钟响炸裂的瞬间,整条街区的灯光同时熄灭。黑暗中,老人眼镜片的蓝光越发刺眼:欢迎来到真正的白夜之城。
白夜再睁眼时,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街道上。天空呈现诡异的灰白色,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。两侧建筑全是老式钟表店,橱窗里的钟表全都停在12点01分。远处市政厅的轮廓若隐若现,但尖顶上挂着的不再是时钟,而是一个巨大的沙漏,里面的沙子正从下往上流动。
这是时间的夹缝。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你父亲发现的地方。他递来一张照片:年轻时的白父站在同样的街道上,手里捧着个破碎的沙漏。
他做了什么?
他偷走了一分钟。老人指向白夜手中的怀表,用来冻结某个瞬间。他的手指突然变得透明,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,只是那个瞬间的投影。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七年前的大停电夜,白夜亲眼看见父亲在市政厅地下室摆弄某种装置。当时所有时钟都停在了12点01分,而父亲对她说:小夜,记住这一刻......随后便消失在了闪烁的蓝光中。
他在哪里?白夜攥紧照片。
在时间里。老人摘下眼镜,露出和白父一模一样的眼睛,每一分钟都是平行世界,他把自己分散在所有可能性的碎片中。
白夜突然明白怀表的意义——那不是计时工具,是父亲制造的时空锚点。她翻开表盖里的纸条背面,用指甲刮开涂层,露出微型电路板:这不是纸条,是芯片!
老人微笑点头,身体开始消散:去找第十三钟楼......
街道突然扭曲。白夜感到自己被拉入无数碎片:她看见父亲在钟楼顶调整天线;看见他在地下室被黑衣人围堵;看见他在消失前最后一秒将怀表塞给童年的自己......
当世界重新稳定时,白夜站在市政厅的地下室。墙上的电子钟显示00:01,已经持续这个数字整整七年。房间中央的装置嗡嗡作响,上面插着她刚带来的怀表。
爸爸?白夜轻声呼唤。
装置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:白父站在她面前,手里拿着同样的怀表。小夜,影像开口,当你听到第十三声钟响时,时间夹缝就会打开。他指向装置,这是时间稳定器,能让人停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。
为什么要这么做?
因为有人想利用时间夹缝。影像切换成新闻画面:城市各处出现不明原因的集体昏迷事件,所有受害者手表都停在12点01分,他们在抽取人们的时间能量。
地下室的门被踹开。黑衣人持枪冲进来,为首者摘下墨镜,露出市政厅长的脸:白小姐,你父亲偷走的东西该还回来了。
白夜突然懂了。父亲不是失踪,是自愿将自己分散在时间碎片中,为阻止市长利用时间夹缝控制整座城市。而那个永远停在12点01分的怀表,是打开夹缝的钥匙。
你们永远找不到他。白夜按下怀表上的隐藏按钮,因为他存在于每一分钟里。
市政厅的钟声再次响起。这次白夜数得很清楚:十三声钟响后,地下室开始扭曲变形。黑衣人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变得透明,而白夜手中的怀表迸发出耀眼的蓝光。
时间不站在你们那边。这是白父影像的最后一句话。
当白夜再次站稳时,发现自己回到了钟表店。老人——或者说父亲的另一个投影——正在擦拭柜台。窗外阳光明媚,市政厅的钟显示下午三点十五分。
结束了?白夜问。
老人摇头:只是这个循环结束了。他指向门外,街道上行人如常,但时间夹缝永远存在,需要有人守护。他递来一把钥匙,你父亲的选择,现在轮到你了。
白夜接过钥匙,发现齿纹组成12:01的形状。她望向橱窗,玻璃反射中的自己肩膀上,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永远不会掉落的雪花——那是时间夹缝的印记。
欢迎加入守时人。老人的声音渐渐飘远,记住,白夜家的人不能碰时间......除非是为了拯救时间。
白夜推门走入阳光中。怀表在她口袋里安静地走着,秒针第一次开始移动。她知道,下一次钟声响起时,自己随时可以回到那座灰白的城市,继续父亲未完成的使命。
而在市政厅的地下档案室,多了一份无人问津的记录:七年前的大停电事件中,所有停摆的钟表都在同一天神秘地重新开始走动,误差不超过一秒。报告末尾的签名栏里,签着两个几乎重叠的名字——白昼与白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