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树巷第七盏路灯熄灭时,陈旧的童谣声从井口飘了出来。苏青攥着罗盘退后半步,青砖缝里渗出的水渍正漫成扭曲的脚印状,空气里浮动着烂桃子和香烛混合的甜腥味。
“七寸钉,钉七寸...”童声贴着地皮爬进耳膜,井沿苔藓应声卷起焦边。
“第三晚。”苏青将铜钱剑插进湿泥,剑穗无风自动。三天前,巷尾老裁缝的尸首蜷在缝纫机下,左脚掌钉着七枚棺材钉。昨夜豆腐坊老板娘吊死在房梁,脖颈缠着七股红绳。而此刻,井口飘出的童谣正是老裁缝死前哼的调子。
罗盘磁针疯转。苏青撒出朱砂,红粉在井口三寸处凝成火圈,幽蓝火苗舔舐虚空,映出个模糊的孩童轮廓。火圈中央的铜铃突然炸裂!碎片擦过她脸颊时,井底传来打水桶的闷响。
“槐生井,井养槐...”童谣转到第二段,老槐树根须拱破地砖。苏青甩出符纸,黄纸在半空“嗤”地燃起绿焰,灰烬里裹着半片褪色绣花鞋面——正是豆腐坊老板娘失踪女儿的遗物。
法坛香烛齐灭。苏青咬破指尖在桃木剑画咒,血珠滚落剑锋的刹那,井口窜出冰雾。雾中浮出惨白小脚,脚踝系着的银铃铛锈成墨绿色。她挥剑斩去,剑锋却穿透虚影劈在槐树上,树皮迸出黑血般的汁液。
“铃铛有尸气。”苏青抹开树汁细嗅,腐臭里混着极淡的硝石味。三年前烟花厂爆炸,七名童工葬身火海,其中就有老板娘的女儿小桃。而老裁缝,正是当年克扣童工伙食的监工。
子夜阴风骤起。井口咕嘟冒泡,浮出个扎红头绳的骷髅头。童谣唱到“红绳绕,绕三绕”时,苏青腕间红线突然勒进皮肉!她反手将铜镜照向槐树,树干浮现七张扭曲鬼脸,第三张正是小桃溃烂的半边脸。
“怨气结槐精了。”苏青扯断红线。血滴入墨斗,弹向树干的墨线燃起金火。鬼脸尖啸中,井水漫成血泊,无数小手伸出水面抓向她脚踝。
镇魂幡猎猎作响。苏青踏罡步念咒,幡布突然自焚!烈焰里浮现烟花厂账册残页——小桃名字旁画着七个血叉。她猛然醒悟:七童工死后,尸体被草席裹着扔进废井,老裁缝在井口栽了槐树镇魂。
“七童葬,葬七童...”童谣最后段落炸响。血井沸腾,小桃的骷髅浮出水面,眼窝插着七根棺材钉。槐树枝如鬼爪抓向苏青天灵盖!
她掷出桃木剑钉入树心,剑柄铜铃震出清音。骷髅动作骤停,苏青趁机咬破舌尖喷出血雾。血珠撞上骷髅的瞬间,井底轰然升起符纸——是她早先埋下的引魂符!
符火裹住骷髅,小桃的尖啸刺破耳膜:“疼啊!”火焰中浮现最后画面:烟花引线点燃时,小桃的绣花鞋卡在流水线缝隙,七枚铁钉穿透脚掌将她钉在原地。
“归位!”苏青将铜钱剑插进槐树裂口。树心喷出黑血,七具小骷髅从树洞滚落,脚踝银铃叮当乱响。她以血为墨在树身画下往生咒,槐树如活物般抽搐,根系带着井水缩回地底。
晨光刺破雾霭时,井口只剩焦痕。苏青弯腰拾起半枚银铃,铃舌沾着新鲜血迹。巷口传来唢呐声——豆腐坊出殡的队伍正经过槐树。棺木经过瞬间,系在槐枝的招魂幡突然自燃,灰烬飘向井口,凝成极小的人形。
当晚,苏青在道观擦拭铜镜。镜面忽起涟漪,映出槐树巷景象:七盏路灯亮如白昼,井口青苔开出米粒大的白花。她翻过铜镜,背面镶嵌的银铃铛裂了条细缝,缝隙里渗出暗红血丝,像道永不结痂的旧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