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绾绾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走过大理石地砖时,整个摄影棚突然安静了。本该响起的快门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,她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——黑色鱼尾裙摆随着脚步开合,每次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都精确地卡在心跳间隙,那声音不似皮革与石材的碰撞,倒像是某种尖锐的爪尖点在钢丝上。
第九次了。摄影师擦拭着冷汗浸湿的额发,每趟走完,相机内存都会少九张照片。助理哆哆嗦嗦递来相机,叶绾绾翻看预览图时,白炽灯光在屏幕上折射出诡异的绿芒。最后定格的画面里,她的影子分裂成五条毛绒绒的长尾,半透明的肉垫正按住镜头。
午夜的地铁通道里,叶绾绾脱掉高跟鞋赤脚行走。岩棉吸音板把脚步声吞得干干净净,可当她数到第九步时,身后突然传来暹罗猫般的脚步声。转过身的刹那,便利店塑料袋里的鳕鱼条自动撕开包装,鱼腥味中,墨色液体正从墙角检修口汩汩涌出。
叶小姐考虑清楚了?黑暗中响起带着喉音的问话。穿驼色大衣的男人倚着消防栓,手杖顶端镶着颗琥珀,困在其中的黑猫瞳孔在暗处泛着金绿色,下个月米兰那场秀,只有戴上这个,你才能活着走完全程。
叶绾绾攥紧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包裹——里面是双布满抓痕的银灰色高跟鞋。鞋跟内部刻着巴黎老鞋匠的标记:Léon 1927。而她分明记得,1927年巴黎制鞋工匠协会的死亡名单里,确实有位叫Léon的工匠被野猫分尸于工作室。
彩排时的追光灯打在t台中央,叶绾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这双老鞋像有生命般牵引着她的肌肉记忆,胯部摇摆的弧度、肩胛舒展的节奏都不再受控。当最后一个定点动作完成时,她听见观众席传来整齐的呼噜声。三十七个座位上的时尚编辑们,此刻都顶着尖耳竖瞳的猫脸。
休息室镜面墙渗出细密水珠。叶绾绾用粉扑擦拭时,镜子突然映出截然不同的场景——穿洛可可长裙的女人正在昏暗的阁楼缝制鞋履,十几双发光的猫眼在布料堆间游弋。女人转身的刹那,叶绾绾看见她脖颈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月牙胎记。
1932年,蒙马特地下室。穿驼色大衣的男人幽灵般出现在镜中,你曾祖母用九十九只黑猫的尾骨粉混入鞋胶,穿着这双鞋的模特都成了...他的声音被布料撕裂声打断,t台幕布后伸出五只带肉垫的利爪,将整面天鹅绒扯成流苏状。
暴雨冲刷着临终关怀医院的玻璃幕墙。叶绾绾抚过老人干枯的手腕,点滴架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猫尾。姑姑,您当年真的在米兰秀场见过九个模特失踪?
老人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,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。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真丝衬衫,在衣襟留下带血痕的半月形印记:不是失踪...是祭品...心电图归为直线的瞬间,窗外炸响的惊雷中混杂着清晰的喵呜声。
大秀开场前两小时,叶绾绾在防火通道发现成簇的黑色猫毛。顺着毛发指引来到地下室时,铁门上的爪痕组成法老文字般的图案。当她将高跟鞋按在痕迹中央,门内传出此起彼伏的猫叫声,仔细分辨竟是在模仿她的台步节奏。
锈蚀铰链嘶吼着开启的刹那,九具穿着不同年代高定的骷髅陈列眼前。每具骸骨的脚掌都套着银色高跟鞋,鞋跟刻着从1927到2023的时间标记。空气里漂浮着磷火般的绿色光点,聚合成穿西服的猫形轮廓:第九十九个午夜,血裔终将完成献祭。
叶绾绾踏着开场音乐走上t台。这次她刻意错乱台步节奏,鞋跟与地板碰撞出的声波竟在空气中激起涟漪。观众席的猫脸编辑们开始痛苦地抓挠面皮,当最终定点的脚掌重重跺下时,所有猫影尖叫着收缩进那双古董鞋中。
后台更衣镜哗啦碎裂。叶绾绾赤脚站在玻璃渣上,鞋跟裂纹里渗出黑色粘液,裹着张泛黄的收据:1927年11月收讫,九缕生魂抵猫神债。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着她的影子,那影子突然弓背伸了个懒腰,尾梢轻快地扫过满地狼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