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棘把匕首插进第三个南瓜时,刀刃卡在了瓜瓤里。橙黄色的汁液顺着刀柄流到她手腕上,黏腻得像那个男人喷在她颈窝的呼吸。菜市场嘈杂的人声中,她听见卖鱼摊的老板娘又在议论:温老师最近买南瓜买得真勤快。
匕首终于抽出来时带出了几粒南瓜籽。温棘盯着那些沾着汁液的白色籽粒,想起上周从男友阿甘衬衫上摘下的长发——比她的发色浅两个度,带着廉价的草莓香波味。当时阿甘正把最后一块榴莲放进嘴里,笑着说:学生送的,非要塞给我。
第四个南瓜表皮格外坚硬。温棘换了个角度下刀,刀刃与瓜皮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这声音让她想起阿甘书房抽屉里那盒拆封的安全套,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动静也是这般刺耳。南瓜突然裂成两半,瓤里腐烂的褐色部分像极了阿甘今早匆匆擦掉的手机屏幕——那个未接来电的备注是,但温棘知道高三(4)班的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。
菜贩找零的硬币滚落在水泥地上。温棘弯腰去捡时,看见摊位底下扔着个破旧的玩偶,棉花从裂缝里漏出来,沾满了泥浆。这场景莫名熟悉,就像她第一次去阿甘宿舍时,在床底发现的那只掉钻的发卡。当时他说是前女友落下的,可温棘明明在语文组李老师的头上见过同款。
厨房的炖锅里飘出诡异的甜香。温棘把南瓜块倒进沸水时,蒸汽熏得她眼眶发烫。料理台上摆着昨天从阿甘公文包夹层找到的电影票根,日期是周三下午——那天他说要去医院陪护生病的母亲,而温棘刚好在电影院隔壁的药店,给班上发烧的寄宿生买退烧药。
砂锅里的汤汁开始冒泡。温棘撒下一把枸杞,血红色的颗粒在橙黄汤面上载浮载沉。这让她想起阿甘锁骨上的抓痕,那些细长的红痕排列得太过整齐,不可能是野猫的杰作。橱柜里的砒霜包装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像极了阿甘撒谎时无意识搓动手指的动静。
门铃响起时,砂锅正发出咕嘟声。温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发现指缝里嵌着几丝南瓜纤维,怎么洗都冲不掉。阿甘站在门口,怀里抱着束蔫头耷脑的玫瑰,花瓣边缘已经发黑,像极了温棘上周偷偷扔掉的那束。
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榴莲酥。阿甘的笑容里带着她熟悉的讨好,左脸颊的酒窝深得能盛住谎言。温棘接过纸袋时,闻到若有若无的草莓香气——和那根头发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餐桌上的南瓜汤冒着热气。阿甘舀起一勺吹了吹,汤汁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。温棘数着他喉结滚动的次数,突然想起生物课上讲的蟾蜍毒素——只需要0.3毫克就能让心脏停跳。阿甘的勺子第三次伸向砂锅时,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,惊飞了阳台上的麻雀。
怎么有点苦?阿甘皱眉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,右眉尾的疤痕皱成一朵小花。那是温棘用卷发棒不小心烫的,当时渗出的血珠像极了现在砂锅边沿凝结的汤渍。
温棘的勺子停在半空。她看着阿甘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想起去年冬天他发高烧时,自己也是这样守在床边,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他滚烫的皮肤。阿甘突然抓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吓人,腕表表带在她皮肤上压出深红的印子。
你...阿甘的瞳孔开始扩散,像两滴墨汁落在宣纸上。温棘轻轻抽出手,替他擦掉嘴角的汤渍。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,在教师食堂,在校庆晚宴,在偷情学生的家长面前。阿甘的身体向前栽倒时,后脑勺磕在砂锅边缘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温棘坐在餐桌前,慢慢喝完自己那碗汤。阳光透过窗帘照在阿甘僵硬的指节上,那枚她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订婚戒指,此刻正反射着冷冽的光。厨房垃圾桶里,榴莲酥的包装袋下露出半张电影票——温棘昨天特意去补买的,座位号刚好是阿甘票根的邻座。
当警察破门而入时,温棘正在给最后一个南瓜去皮。菜刀在瓜皮上划出流畅的弧线,削下来的皮连成长长的一条,像极了她在阿甘葬礼上准备戴的那条黑色纱巾。带队的警官认出她是重点高中的化学老师,态度不自觉地恭敬起来。
砒霜?温棘擦着菜刀轻笑,那多没创意。她指向阳台那盆茂盛的夹竹桃,粉白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。法医蹲下身检查阿甘的指甲缝,果然发现了熟悉的植物纤维——和温棘指缝里的一模一样。
夕阳西沉时,温棘被带出公寓楼。楼下停着的警车顶上,蓝红灯光交替闪烁,照得她脸色阴晴不定。卖鱼摊的老板娘挤在围观人群最前面,突然想起温老师上周问过的问题:夹竹桃的毒性,是不是晒干后更强?
而此刻,温棘手腕上的铐链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极了南瓜籽在砂锅底部轻轻爆开的声音。她抬头看向高三(4)班的窗口,那里有个长发女生正死死盯着她,发梢在夕阳中泛着浅金色的光。温棘对她笑了笑,用口型说了句不客气,然后低头钻进警车,动作轻盈得像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