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把泥封袋紧紧攥在手里,指节发白。他转身抓起披风,大步走出军医棚。夜风扑面,吹不散心头的火。
他连夜赶回神京,马不停蹄直奔宫门。守门禁军认出是他,没敢拦。他知道时间不多了,瘟疫已经在三州蔓延,每一刻都有人喝下毒水。他必须让皇帝看到真相。
天刚亮,乾宗赵煦就在御书房召见他。林昭进门时,怀里抱着三个木匣。他没说话,先把第一份奏报放在案上,上面写着“狄戎投毒路线图”。接着展开地图,红笔画出一条从江南到朔方的线。
“陛下,这不是天灾。”他说,“是有人用朝廷名义,把毒药运出去,再让狄戎假装投进河里。百姓以为是外敌作乱,其实是内鬼杀人。”
乾宗盯着地图,眉头越皱越紧。
林昭打开第一个木匣,里面是那块焦黑的树根。他又拿出脚印拓片、账本残页、柳家信件,一件件摆开。最后,他取出那个布包,撕开,露出印着“户部采办”的纸袋。
“这泥封是从狄戎营地挖出来的。”他说,“毒药打着户部旗号流出,经走私渠道送到敌营。他们不是研制毒药,是接收我们自己的东西。”
乾宗拿起纸袋,翻来覆去地看。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。
“严崇死了,柳家下狱,李元朗关着。”林昭继续说,“但他们背后的人还在。漕运、药局、粮仓,全是士族门生把持。他们借防疫之名,在水源下毒,等江南乱了,国库空了,边军断粮,天下就垮了。”
乾宗沉默了很久。他走到窗前,背对着林昭站了一会儿。外面传来钟声,一声比一声沉。
突然,他笑了。
“好!好一个双线危机!”他转过身,脸上没有怒意,反而带着冷笑,“朕以为蛮族是敌,原来蛀空江山的是自己人!”
他拍案而起,大声喊:“来人!取黄绫诏书!”
内侍捧着金边黄绢进来。乾宗提笔蘸墨,写下八个字:**便宜行事,先斩后奏**。
“林昭听旨。”他声音洪亮,“赐你临机专断之权,疫区、边疆,皆可自行决断。工部驿马、户部仓粮、兵部调度令,随你调用。若有阻挠者,不论官职高低,当场拿下!”
林昭单膝跪地,双手接过诏书。纸很轻,但他觉得重如千斤。
“臣领旨。”他说,“必不负所托。”
乾宗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“你想要什么?官位?爵禄?”
“只要能救人。”林昭低头,“百姓现在喝的不是水,是毒。我不能等一道道批文走完,人才死光。”
乾宗点点头。“准了。你要多少人,尽管开口。”
“我不多要人。”林昭说,“只要调度令。阿福、墨玄、苏晚晴,他们都听我指挥就行。我要快,不能再拖。”
“准。”乾宗挥手,“从今日起,你就是南北双线总管。出了事,朕担着。”
林昭谢恩起身。他把诏书收进怀中,正要离开,乾宗忽然叫住他。
“林昭。”他说,“这权力太大。朕给你,是因为没人比你更清楚什么叫‘活路’。但你也得记住——”
“臣明白。”林昭回头,“权力是工具,不是目的。”
他走出御书房,阳光照在台阶上。李丞相站在廊下,一身紫袍,脸色阴沉。
“林大人。”他开口,“这权柄烫手啊。”
林昭脚步没停。
“烫手,便握紧了烧。”
李丞相没再说话。他看着林昭走下台阶,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。
林昭出了宫门,立刻叫来传令兵。他掏出调度令,写第一道命令:**命阿福带工匠队,七日内建成十座净水池,优先供给重疫村庄**。
第二道命令:**命墨玄启用机关驿站系统,打通神京至江南最快通道,确保物资三日可达**。
第三道命令:**命苏晚晴接管边军防疫体系,封锁所有跨境水源,严禁饮用未过滤河水**。
传令兵接令而去。林昭站在宫门外石阶上,抬头看天。云层压得很低,像一块铁。
他知道接下来会很难。士族不会坐视不管,地方官会有抵触,甚至可能有人暗中破坏。但他不在乎。
他已经拿到了钥匙。
可以开门了。
他转身走向临时指挥部。那里有张大桌,桌上铺着南北双线作战图。他拿起红笔,在江南划了个圈,又在朔方画了条防线。
“来人。”他说,“把最新疫情报给我。我要知道每一天、每一村、每一口井的情况。”
手下递来一份急报。苏州府昨日新增中毒者三百七十二人,湖州两百余人昏迷,杭州已有村落整村断水。
林昭翻开记录本,开始记数据。心跳很快,但他手很稳。
他写完一条,抬头问:“净水材料备齐了吗?”
“沙石已到位,炭料还在调运。”
“调不动就抢。”他说,“谁拦就按通敌论处。我现在有这个权。”
话音刚落,一名斥候飞马而来,滚鞍下马,递上一封信。
林昭拆开一看,是苏晚晴的手书:**北境发现新毒源,疑似来自上游支流,已派人截流取样**。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,猛地站起身。
“备马。”他说,“我要去一趟城西工坊。”
他刚迈步,远处又传来马蹄声。另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,手里举着一块铁牌。
那是兵部最高等级的调令令牌。
林昭接过令牌,看了一眼,放进怀里。
他站在原地,手指轻轻敲着铁牌边缘。
然后他转身,走进指挥部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