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走出柳家冶炼坊的大门时,手里提着那个木匣。阳光照在脸上,他没有抬头看天,而是转头对阿福说:“去巡抚衙门。”
阿福愣了一下:“现在就去?”
“现在。”林昭脚步没停,“证据不能藏在箱子里,得让所有人都看见。”
两人快步穿过街市。百姓来往,有人认出林昭是前几日查封柳家工坊的官员,纷纷驻足观望。消息传得很快,等他们走到江南巡抚衙门前时,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。
差役见是林昭,连忙上前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
“架炉。”林昭把木匣放在石阶上,“我要当众熔铁。”
差役一怔:“熔铁?”
“对。”林昭打开木匣,取出那块从柳家炉中取回的铁样,“这块铁,是卖给狄戎的军械原料。我要让全城的人看看,边军拿命拼的时候,后方有人在做什么。”
人群骚动起来。有人议论,有人冷笑,也有商贾模样的人低声说:“生意归生意,何必闹到公堂上来?”
没人动手。林昭自己搬起炭筐,倒进临时搭起的熔炉里。阿福见状,赶紧帮忙点火。火焰腾起,黑烟滚滚,围观的人群被热浪逼得后退几步。
林昭站在炉前,声音不高,但字字清楚:“这铁含碳量不足三成,杂质极多。用它打刀,砍两下就会崩口;做甲,一击即穿。可就是这种铁,打着‘朔方军造’的铭文,一批批运往北境前线。”
他顿了顿,从木匣里拿出那份检测报告,高高举起:“这是科学验证的结果,不是我一句话定罪。你们可以不信我,但要信这纸上的数字。”
炉火渐旺,铁块开始发红。林昭抓起钳子,将铁样夹起,猛然投入炉心。
“轰”地一声,火星四溅,照亮了四周一张张惊愕的脸。
“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林昭转身,目光扫过人群,“意味着我们的士兵,拿着这样的武器去迎敌。马蹄踏来,刀未出鞘,枪杆先断。他们不是战死的,是被人害死的!”
人群中一片寂静。
林昭忽然指向角落里一位老铁匠:“老丈,您打了几十年铁,您说,这种铁能上战场吗?”
老铁匠拄着拐杖,颤巍巍走上前。他从炉边捡起一块冷却的残渣,拿起锤子轻轻一敲。
声音沉闷,像敲在烂木头上。
他抬起头,眼里有火:“这连农具都不配做!拿它当军械,就是谋杀!”
林昭点头:“对。这就是谋杀。而幕后之人,就在这座城里,靠着批文和关系,堂而皇之地干着通敌的勾当!”
人群开始骚动。有人怒骂,有人拍腿叫好。
“柳家赚黑心钱,该杀!”老铁匠举起锤子,吼出这句话。
声音像炸雷一样劈开空气。
“该杀!”
“该杀!”
“该杀!”
呼喊声此起彼伏,越聚越多。巡抚衙门的差役脸色发白,手按在刀柄上,却不敢动。
林昭站在高处,看着沸腾的人群,没有阻止。他知道,这一刻的情绪,比任何奏折都更有力量。
他转向柳家方向,冷冷道:“柳三爷!你出来!”
片刻后,柳三爷被两名锦衣卫押到现场。他穿着绸衫,头发凌乱,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。
“林大人……”他张嘴想说话。
林昭打断他:“你说你有备案,有批文,手续齐全。那你告诉我,这些铁是谁下的订单?朔方军有没有签过字?有没有验过货?”
柳三爷嘴唇抖了抖:“那是……那是他们自己采购的……”
“采购?”林昭冷笑,“你在炉子里掺锅底、马掌、废锁链,还敢说是正规交易?你卖的是铁吗?你卖的是边军的命!”
柳三爷往后退了一步:“我……我只是做生意……”
“生意?”林昭声音陡然提高,“敌人打进来,烧的是你的房,杀的是你的亲,你还能坐着谈价钱?你心里有没有这个国?有没有这些为你拼命的将士?”
柳三爷说不出话了。
人群怒吼更烈。
“杀了他!”
“抄他的家!”
“烧了他的作坊!”
差役们吓得缩在墙角。林昭抬手,全场渐渐安静。
他盯着柳三爷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有批文,但你没有良心。文书可以盖章,人心不会说谎。今天我不判你死刑,但我把你交给天下人看——你做的事,配不配做人?”
说完,他对锦衣卫下令:“押入大牢,明日启程赴京,交由天子亲审。”
柳三爷双腿一软,瘫在地上。两名锦衣卫架起他,拖向监牢。他一路没再说话,眼神空洞,像是被抽走了魂。
人群久久不散。有人跪下来磕头:“谢大人替我们说话。”
“谢大人救了边关的儿郎。”
“要是没有您,我们还不知道被蒙多久。”
林昭站在原地,听着这些话。他没回应,只是默默合上木匣。
就在这一刻,眼前光幕一闪。
【民心值+30%】
【触发天命事件:皇帝急召】
他还没来得及细看,远处传来马蹄声。一匹快马飞驰而来,尘土飞扬。马上骑士身穿御前驿服,手持火漆令箭,直冲巡抚衙门。
“八百里加急!”那人翻身下马,大声喊道,“圣旨到!召林昭即刻返京面圣!”
林昭抬头看向那名驿使。
火漆印还未拆,诏书封口完整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阿福说:“准备车马。”
阿福应了一声,转身去安排。
林昭最后看了一眼沸腾的人群,又望了望柳家紧闭的大门。
风吹过街道,卷起一片灰烬。
那片灰烬落在地上,正好盖住了“万通铁作”的牌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