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迹还在地上,淡淡的,在通风管口边沿。林昭蹲着,手指蹭了蹭那块污痕,又闻了一下。是灯油混着铁锈的味道。
他站起身,拍了拍手。“所有地下通道封死,只留主井。加铁栅,双锁。”
墨玄站在旁边,袖子卷到肘部,手里拿着一截断木。他没说话,只是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道,又抬头望向厂区四周的围墙。
“这墙太矮。”他说,“夜里有人翻进来,守兵发现时已经晚了。”
林昭点头。“我不指望靠人盯住每一寸地。要的是少人也能防住大片区域。”
墨玄看了他一眼。“你想用机关?”
“对。连弩、陷坑、火油,能联动最好。不靠人海,靠设计。”
墨玄嘴角动了一下,转身走到沙盘前。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竹签,插进黄土里划出十字线。
“三座连弩塔。”他指着高点,“这里,这里,还有原料仓顶。每塔覆盖六十步,交叉射击,死角最小。”
他又指低处。“这片洼地埋陷坑阵。表面铺草席覆薄土,下面尖桩朝上。绊发即落,人踩上去立刻塌。”
林昭走近看。“箭用新铁簇,统一尺寸。炼铁厂刚出了批标准件,可以直接装。”
墨玄点头。“我来画图。要二十个熟手工匠,专做机关部件。”
“阿福负责监工。”林昭说,“材料你开单,优先供给。”
当天下午,图纸就出来了。墨玄用炭条在粗纸上画得清楚:连弩塔主体为硬木结构,内置绞盘和弹簧装置,箭匣可拆卸;触发机关由地面压力板或绳索联动控制;陷坑每个长六尺、深八尺,底部密布削尖的硬木桩,上面盖翻板,再铺伪装层。
工匠们围过来瞧,一开始都在嘀咕。
“这么复杂的玩意儿,真能造出来?”
“木头撑得住吗?射几轮就得散架。”
墨玄没理会。他拿起一块样板,当场组装了一遍连弩的发射机构。咔哒一声,弹簧绷紧,扳机一扣,一支短箭飞出去,钉进对面墙上的木柱,尾羽还在抖。
全场安静。
“照这个做。”他说,“差一分,废一半。”
施工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。连弩塔的地基先浇了水泥底座——这是林昭系统里解锁的新工艺,石灰、黏土和火山灰按比例混合,干得快又结实。塔身用山里运来的老松木,每根梁都经过烘干处理,防止受潮变形。
第三天中午,第一座塔架起来了。但试射时出了问题。弓臂拉满后刚放弦,右侧支架突然断裂,整座塔晃了一下,差点倒。
墨玄立刻带人拆开接头处检查。断口平整,说明承重不够。
“加铁箍。”他下令,“所有关键节点,内外两层横梁,中间嵌铁片加固。”
林昭调来高炉余热烘烤木材,确保干燥。新的支架重新安装,这次稳住了。连续试射十次,无一故障。
陷坑阵那边也在推进。士兵轮班挖坑,百姓听说是防狄戎,自发来帮忙搬石头。模块化预制的方式让效率提高不少:每个坑体用石板做底,翻板机关提前在工坊做好,运到现场直接组装,再用绳索连到指挥台下的总控枢。
到了第七十二个时辰,最后一座连弩塔竖起。墨玄亲自爬上塔顶,拧紧最后一颗螺栓。铜铃挂在塔檐下,风吹过,发出清脆的一响。
当晚,全厂集合,进行实战模拟测试。
十名士兵扮作敌军,从西区靠近。他们刚踏上第一条警戒线,哨楼上的铜钟就被拉动,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连响三声。
三座连弩塔同时启动。绞盘转动,弓弦绷紧,三十六支铁箭齐射而出,在地面呈扇形插入,形成封锁带。
“继续前进!”带队的小队长喊。
他们绕开箭区,进入洼地。一人踩中陷阱边缘,脚下翻板瞬间塌陷,整个人掉下去,尖桩没伤人,但卡在中间动弹不得。接着又有五人接连触发机关,全部被困。
指挥台旁,墨玄按下机关杆。“侧翼火油槽,点火!”
地面暗门滑开,引火绳迅速燃烧,下一秒,火油池轰然点燃,烈焰冲天而起,照亮整个厂区。
演练结束。参与测试的士兵爬上来,一个个满头大汗。
“太狠了。”有人抹着脸说,“要是真敌人,根本进不来。”
林昭走过去问:“操作顺不顺?”
“有点慌。”另一个兵说,“第一次拉绳子的时候手抖,差点误触旁边的陷阱。”
“那就多练。”林昭说,“每天晚上搞一次夜演。熟悉动作,记住顺序。”
接下来三天,守军轮流训练。从警报响起,到启动连弩、引爆火油,整个流程压缩到两分钟内完成。指挥台设在中央了望台,视野开阔,能看清每一处防线。
系统光幕悄然浮现:【防御升级完成,任务安全度提升至92%,建议持续优化夜间监控体系。】
林昭站在指挥所的了望台上,手里拿着望远镜。远处山影起伏,风从戈壁吹来,带着沙粒打在脸上。
墨玄走上来,递给他一张纸。“这是维护手册。每周检查弹簧张力,每月清理油槽积碳,雨季前必须加固所有地下绳索。”
林昭接过,看了看。“以后这些机关,你能教别人修吗?”
“我已经开始带徒弟了。”墨玄说,“阿福学得最快。”
林昭笑了笑。“有你在,我心里踏实。”
墨玄没回应这话。他望着底下正在收队的士兵,忽然说:“他们还会来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昭说。
“下次可能不止一个细作。是大队人马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看看,什么叫铁城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夜风更大了,吹得旗子啪啪作响。
下方厂区,最后一堆演练用的草席被拖走。地面残留着烧焦的痕迹,陷坑已经重新盖好,上面撒了薄土和碎草,看不出异样。
连弩塔静静矗立,箭匣满载,随时待发。
林昭放下望远镜,转向墨玄。“你说这还只是开始?”
墨玄看着他。“我说的是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