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停在临时驿馆门口,林昭抱着那块“国之栋梁”的匾额下了车。阿福早已等在门边,脸上没有笑意,反而透着一股急。
“大人,工部出事了。”他压低声音。
林昭没说话,把匾交给随从,径直走进书房。屋里炭火刚点上,桌案上摊着南疆的图纸和几本账册。他坐下来,脱下外袍,只穿一件青布中衣。
“说。”
“新来的郎中,姓王,才上任三天,就把采买全换了人。石料、石灰、铁钉,每一项都涨了价。账面上写得清清楚楚,可仓库里根本没那么多货。”阿福递上一张纸,“这是昨天入库单,青石报了三千块,我偷偷去库房数过,不到一千五。”
林昭扫了一眼单据,手指在纸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“工匠那边呢?”
“工钱被克扣了三成,说是‘材料涨价,预算不足’。老李头昨天闹起来,当场就被赶出了工地。”
林昭冷笑一声:“他倒不慢。”
上一回李元朗搞鬼,好歹还遮掩一阵。这位新郎中,简直是掀开脸皮直接拿。
阿福犹豫了一下:“咱们……管不管?您现在不是工部的人了。”
“我不在,工部就能烂?”林昭抬头,“民心不是一天攒出来的,但崩塌只要一个月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的木架前,打开一个小匣子。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铜牌,刻着“基建令”三个字。这是皇帝亲赐的通行符,可直入六部衙门查案。
“系统。”他在心里默念。
半透明光幕浮现眼前:
【检测到工部资金异常流动】
【廉政指数:黄警】
【建议:收集证据,待时机上报】
林昭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,关掉界面。
“你今晚就回去,继续盯紧采买流程。每一笔进出,都要记下来。找几个信得过的老匠人,让他们假装接活,录下对话。”
“要动手了?”
“不动手,等它自己好?”林昭坐下,拿起炭笔,“先让系统拍下所有账册影印件。再安排两个人,一个去城南窑厂查实际出货量,一个去码头看有没有私运建材的船。”
阿福点头记下。
“还有,联系柳三爷,问他最近有没有人找他‘合作’工部项目。要是有,让他拖着,别答应。”
“明白。可……万一这王郎中背后是李相的人?”
林昭笔尖一顿。
李丞相虽未倒台,但势力已被削去大半。可这种时候换上来的人,绝不会是孤臣。
“那就更要查。”他说,“贪官不怕明敌,怕的是暗线断了都不知道怎么断的。”
阿福走后,林昭吹灭了灯,坐在黑暗里。
他知道,自己现在是风口上的人物。刚被皇帝亲迎赐匾,百姓喊他“国之栋梁”,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。这时候跳出来查工部,有人会说他揽权,有人说他不懂进退。
但他更知道,西河桥能修成,靠的不是他一个人。是千百个日夜守窑的工匠,是冒雨搬料的民夫,是百姓一口饭一口水省下来捐的钱。
如果这些心血,转头就被一个新郎中三下五除二吞了干净,那以后谁还信朝廷?
谁还信他林昭?
第二天一早,阿福带回消息:王郎中昨晚宴请了三位商人,席间提到“今后工部项目优先内部议标”,并暗示“回扣两成起”。
林昭让人把录音竹筒放进系统转录,文字立刻生成。他又调出过去十天的材料申报表,逐项比对。
问题出在“损耗率”上。
按正常施工,青石损耗不应超过百分之十五。可这份账目里,动辄报损百分之六十,甚至有批次报损八十。
“这不是损耗,是洗钱。”林昭指着数据,“他们虚报用量,多领材料,转手卖到黑市,再用假账平账。”
他让阿福找来两个曾参与昭民桥建设的老匠人,化装成包工头去工部投标。对方果然开口就要“打点费”,还拿出一份“内部报价清单”,上面价格比市价高出近四成。
“录下来了?”林昭问。
“录了,连印章带签字都有。”
“好。”林昭将所有资料整理归档,放入一只漆匣,锁上铜扣。
第三天傍晚,系统再次提示:
【工部廉政指数降至“红危”】
【异常资金累计达四万七千两】
【触发条件:可随时提报上级监察机构】
林昭站在窗前,望向皇宫方向。夕阳落在飞檐上,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他知道,只要他拿着这盒子进宫,皇帝一定会见他。
可他也知道,这一动,就是一场风暴。
王郎中敢这么干,必有依仗。说不定背后就是李丞相残余势力的最后一搏。一旦揭发,朝堂必然震荡,新政推行也会受阻。
但如果不办,百姓怎么看?那些为修桥累死累活的工人怎么看?
他转身回到桌前,打开漆匣,取出一份账册复印件,又抽出一张南疆地图。
他在地图边缘空白处写下几行字:
“通风井选址需避开断层带”
“陶管连接处加涂石灰浆”
“每日巡查记录气流变化”
写完,他把纸折好,塞进怀里。
然后合上漆匣,放在案头最显眼的位置。
夜深了,风从窗缝钻进来,吹动桌上的纸角。林昭没再看那匣子,而是拿起茶壶倒了杯冷茶,一口喝完。
他知道,有些事不能等。
第二天早朝,皇帝会在紫宸殿议事。
他得准备好。
阿福在门外轻敲三下。
“大人,工部今日又批了一笔石灰采购,数量五千斤,价格翻倍。送货的车队已经出发。”
林昭站起来,整了整衣领。
“备马。”
他走向门口,手搭上门框时顿了一下。
“叫上墨玄,让他带上机关记录仪。我要知道这批货,最后去了哪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