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合上账本,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了一下。阿福站在旁边,怀里还抱着那本《质量争议事件》的册子,大气不敢出。
“走。”林昭说,“进宫。”
阿福一愣:“现在?”
“证据攒够了,等什么?”林昭转身就走,青衫下摆扫过门槛,“李元朗敢动手,就得认罚。”
两人一路快行,直奔皇宫。守门禁军认得林昭,没拦,只点头放行。紫宸殿前,早朝已散,但皇帝还在。
内侍通报后,殿门打开。
林昭步入大殿,脚步沉稳。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,落在金砖上,映出一道长影。他走到殿中,跪地行礼。
“臣林昭,有要事启奏。”
皇帝坐在御座上,目光沉静:“讲。”
林昭抬头:“工部郎中李元朗,勾结漕帮,多次破坏南巷排水工程与西河桥梁建设,证据确凿,请陛下裁决。”
殿内一静。
片刻后,内侍低声传话:“宣——工部郎中李元朗觐见。”
不多时,李元朗快步进来,官服整齐,脸色却有些发白。他看到林昭手里的册子,眼神微动。
“林大人这是何意?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,“我奉公守法,从未插手工地事务,你莫要血口喷人。”
林昭不急不恼,翻开册子:“那我先说第一件事——昨日桥墩验收,王德全用铁尺砸柱,声称水泥发脆,要求停工。”
他抬头看向皇帝:“此人行为不合规程,未做测试,仅凭一砸定论。臣当场记录其言行,并调取系统留存影像与声纹回放。”
话音落,半透明光幕在他眼前浮现,随即一道光影投射在殿中地面——正是王德全手持铁尺砸桥柱的画面,连他说话的语气、停顿、眼神闪躲都清晰可辨。
李元朗瞳孔一缩。
林昭继续:“王德全受谁指使?看这段对话。”
光影中,王德全低声对旁人说:“李郎中说了,只要拖住三天,后面自然有人收场。”
满殿哗然。
皇帝眼神冷了下来。
林昭合上册子,拿出第二份文书:“这只是开始。臣查工部材料出入库账本,发现近一个月石灰、青石、火药均有异常调拨,去向不明。但记录上有李元朗私章签批。”
他又取出一份供词:“这是漕帮七舵主赵九的亲笔供状,写明他曾三次与李元朗心腹密会,商议借暴雨淹南巷、抬高米价牟利。供状上有指印,也有苏晚晴作证画押。”
李元朗终于变了脸色:“这……这是伪造!林昭,你竟敢栽赃朝廷命官!”
“还有第三项。”林昭没理他,继续说,“西闸第三孔挖洞案,两名技工已被抓获,身上搜出李府火药袋与涨价账单。秦枭带队搜查李府,在密室发现大量火药与漕帮往来信件,均已封存入库。”
他说完,将三份文书呈上。
内侍接过,递到御前。
皇帝一页页翻看,越看越沉。殿内没人说话。
良久,皇帝开口:“李元朗,你有何话说?”
李元朗扑通跪下:“陛下!臣冤枉!这些全是林昭设局陷害!他借修桥之名揽权,打压异己,如今更是联合江湖势力、构陷同僚,意图独掌工部!”
“江湖势力?”林昭冷笑,“你说墨玄?他只是来帮忙修桥的匠人。你说苏晚晴?她救过南巷三条人命。倒是你,勾结漕帮,图谋水患,这才是真祸国。”
“你闭嘴!”李元朗猛地抬头,“你一个寒门出身,凭什么步步高升?我叔父李丞相扶持三代君王,你算什么东西!不过是靠些奇技淫巧博眼球罢了!”
林昭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所以你是不服。不是怕被揭发,是觉得我不该赢你。”
“我输给你这种人,才是耻辱!”李元朗吼道。
皇帝猛然拍案。
“够了!”
一声怒喝,震得梁上灰尘都落了几分。
皇帝站起身,手里拿着那份供词,手在抖:“神京百姓住在低洼处,每年雨季都要提心吊胆。你身为工部郎中,不思治水,反而盼着发大水?盼着百姓流离失所,你好从中牟利?”
他盯着李元朗:“你读圣贤书,穿官袍,坐高位,心里装的却是钱和权。南巷若真被淹,多少人家破人亡?你可知罪?”
李元朗瘫在地上,嘴唇发抖:“陛下……我是被逼的……我叔父……他……”
“住口!”皇帝厉声打断,“你叔父是丞相,你是郎中。官是你当,章是你盖,事是你做。你把责任推给谁?”
他缓缓坐下,声音冷如冰:“李元朗,即刻削去官职,流放岭南烟瘴之地,终生不得返京。家产抄没,亲属不得入仕。”
话音落,殿外走进两名锦衣卫。
李元朗瞪大眼睛:“不……陛下!我不服!林昭他——”
他猛地扭头,死死盯住林昭:“林昭!我记住你了!我一定会回来!我必报此仇!”
话没说完,就被锦衣卫架起双臂,拖向殿外。
他的靴子在金砖上划出两道白痕,官帽掉落也没人捡。
林昭站在原地,没动。
殿内恢复安静。
有老臣低声说:“林大人手段太狠,何必赶尽杀绝。”
林昭听见了,转过身,看向那人:“如果今天不是我揭发他,而是他得逞了呢?南巷被淹,桥塌了,死了人,谁来负责?”
没人回答。
林昭低头,整理袖中奏册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他知道,李元朗不是坏在贪财,是坏在傲慢。他以为自己出身高,就能踩着别人往上爬。他以为只要不动刀杀人,就不算罪。
但他忘了,一根歪掉的桥桩,能压垮整座桥;一个失职的官员,能让千百人遭殃。
皇帝看着他,许久没说话。
最后只问了一句:“接下来,你打算怎么办?”
林昭抬头:“桥继续修。工期不能拖。百姓等不起。”
皇帝点点头:“好。”
林昭站着没动。
阳光移到了他脚边,照出一道清晰的影子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老石匠说的话:
“林大人,我们不怕苦,就怕有人拆台。”
现在台拆了。
路还在。
他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桥基图纸,边缘已经磨得起毛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新一批水泥运到了。
工地上,张三正在喊人清点料车。
墨玄的机关鸟在空中盘了一圈,落下一根铁钉。
林昭走出大殿时,风正好吹过来。
他抬手扶了下帽子,继续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