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盯着发报机上刚传来的密信,手指在木壳边缘轻轻敲了两下。墨玄站在一旁,正低头核对记录本上的信号码,听见动静抬头:“怎么了?”
“李元朗的私库被查封了。”林昭把纸条递过去,“磁控死士装备、火器坊编号的零件……全对得上。”
阿福凑过来瞄了一眼,咧嘴笑了:“这下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,连根都抖出来了。”
白芷从药箱里抬眼,语气淡:“烂根不止这一处,别高兴太早。”
苏晚晴靠在门框边,手里转着一枚铜钉:“神京能查到这些,说明有人想让我们知道。可问题是——他们为什么现在才说?”
屋内静了一瞬。
林昭没接话,只将纸条折好塞进怀里。外面营地里人声喧闹,工匠们正围着篝火喝酒庆功,锣鼓敲得震天响。电报通了,南疆和神京连上了线,大伙儿觉得这仗算是打赢了。
他起身往外走。
夜风带着湿气扑面,庆功宴摆在防疫站前的空地上,长桌拼成一圈,酒坛子摆得满满当当。林昭刚走近,就有工匠举碗高喊:“林大人来了!今日可是咱们南疆头一回用‘铁铃’说话,得喝三碗!”
林昭笑着接过碗,指尖却在触到酒液时顿了一下。
酒面浮着一层极淡的油光,在火光下几乎看不出来。他不动声色地晃了晃碗,凑近鼻尖闻了闻,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味钻进鼻腔。
系统光幕无声展开:
【检测到“蚀心散”成分,慢性神经毒素,连续服用七日可致瘫痪】
【毒源:米酒发酵环节污染】
他眼皮都没眨,转身把酒倒进脚边的水桶,又顺手拿过旁边一个年轻工匠的酒碗,举起来跟众人碰了个杯,仰头喝尽。
“好酒!”他大声说。
宴席继续热闹,没人注意到他换过了酒杯。
半夜,林昭把阿福叫到工坊后屋。
“所有剩酒封存,一滴不准动。”他低声吩咐,“厨房今晚轮值的是谁?记下来,明早你亲自去查每口锅、每袋粮。”
阿福点头:“要不要直接抓人?”
“不急。”林昭摇头,“这毒是慢性的,敌人不怕我们发现,就怕我们不知道是谁下的。他敢继续动手,就会再露马脚。”
第二天清晨,警哨声划破营地。
林昭冲进医帐时,三个工匠正躺在草席上抽搐,嘴角渗着白沫,脉搏细如游丝。白芷蹲在一个患者身边,用银针挑破指尖,血珠刚滴进瓷碟,立刻由红转黑。
她冷着脸抬头:“蚀心散,累积发作。他们至少喝了五天。”
“确定是酒?”林昭问。
“不止。”白芷把另一个患者的袖口撸上去,手臂内侧有轻微红斑,“有人把毒掺进了调味酱料,每日微量添加,混在饭菜里吃进去。若不是昨晚有人多喝了几口酒,提前激发毒性,咱们还得再晚两天才发现。”
苏晚晴一脚踹开伙夫房的门。
灶台烧得半冷,锅底还粘着昨夜的粥渣。她蹲下身,手指顺着砖缝摸了一圈,忽然抠住墙角一块松动的石板,用力一掀。
夹层里藏着一块黑布,上面绣着一只赤红狼头,线条狰狞,正是狄戎细作惯用的标记。
她捏着布条走出来,脸色像结了冰:“他们一直在这儿。从咱们进山第一天起,就没离开过。”
电报房里,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墨玄把那块黑布铺在桌上,用炭笔描下图案轮廓:“狼头朝左,是前线情报组的标志。不是普通探子,是专门负责渗透破坏的‘影牙’。”
阿福一拳砸在墙上:“这群狗东西,咱们拼死架线,他们在背后下毒?”
“目的不是杀人。”白芷坐在角落,手里碾着一点残酒粉末,“是耗。七日毒发,彻底瘫痪一批核心工匠。等咱们修不了线、发不了报,南疆又变成聋子瞎子,他们再动手也不迟。”
林昭站在窗边,望着远处山脊上那一排竖立的竹杆。铜线在晨光中泛着微光,像一条活着的脉络。
“他们知道我们通了电报,反而更沉得住气。”他缓缓开口,“因为真正的杀招,从来不在战场上。”
苏晚晴冷笑:“所以咱们现在装不知道?任他继续下毒?”
“不然呢?”林昭转过身,“你现在冲出去挨个搜身,谁能自证清白?人心一乱,工程立马停摆。敌人要的就是这个。”
墨玄皱眉:“可总不能干等着。”
“不是干等。”林昭走到桌前,拿起那块黑布,“他是人,就得吃饭、睡觉、交接。只要他还动手,就会留下痕迹。我们现在要做的,是让他觉得——一切都在按计划走。”
他看向阿福:“今晚换炊事班,用老营那边调来的人,原来的轮值名单先不动。厨房加双岗,但别明查,暗中盯住每个人的手脚。”
又转向墨玄:“你在电报房外布个机关哨,不用伤人,只要有人半夜靠近,就让铃铛轻响一声。”
“我呢?”苏晚晴问。
“你带人巡防,路线照常,但今晚十点后,绕到西岭断崖那边走一趟,回来时大声说‘发现可疑脚印’,然后带几个人往反方向追。”
白芷忽然笑了一声:“你是想让他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,逼他调整动作?”
“对。”林昭点头,“细作最怕暴露,但他更怕任务失败。只要他还想完成任务,就一定会再出手。”
屋里没人说话了。
阿福搓了搓脸:“可万一他不动呢?”
“他会动。”林昭看着窗外,“因为他不知道我们知道。而只要他还在做事,就一定会犯错。”
夜幕降临时,营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
工匠们依旧聚在火堆边谈笑,新酿的米酒重新端了上来。林昭坐在主位,举碗敬了一圈,这次他没换酒,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。
他在等。
等那个藏在人群里的影子,再次伸出手。
电报机安静地立在角落,铜线穿过窗缝,连向三十里外的驿站。屋檐下,一根细如发丝的绊线悄然横过地面,连接着墨玄埋下的机关铃。
林昭坐在灯下,手里拿着一份施工图,目光却时不时扫向门口。
更夫敲过二更。
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,图纸的一角微微掀起。
他抬起手,轻轻按住了纸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