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水轰鸣着从暗渠口喷涌而出,水柱撞在洞壁上炸成白雾。林昭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,左肩重重磕在石棱上,疼得倒抽一口凉气。他没管伤口,抬眼就看见阿史那烈扑向主炉台,手里攥着一根火折。
“拦不住了!”秦枭大吼,刀刃卡在半塌的铁架里拔不出来。
可下一秒,阿史那烈的动作僵住了。
不是因为人,而是声音。
从矿洞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像铁靴砸在青石板上,一声接一声,越来越近。烟尘中冲出三百名黑甲死士,腰间挂着乌漆漆的铁牌,每走一步,铁牌就嗡鸣震颤,连带着苏晚晴手里的剑都开始发抖。
“磁石阵?”墨玄脸色一变,“这不是普通吸铁石,是调过频的共振牌!”
话音未落,死士已列成三排,横刀在前,铁牌贴腹。整个队伍像一块巨大的活体磁极,地面碎铁片全被吸起,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向他们腰间。
苏晚晴猛地甩手,长剑脱手而出,直直钉进对面岩壁。
“兵器拿不稳!”她低喝,“一发力就被吸偏!”
林昭抹了把脸上的泥水,脑子转得比铜齿轮还快。他盯着那些铁牌,又扫了眼远处还在运转的排水渠——水流正哗啦啦冲过发电机旁的冷却槽,铜线圈冒着热气。
“有办法。”他说,“让他们自己把刀扔了。”
没人问为什么,阿福已经蹽腿往洞口跑。他知道林昭说的“终极磁石阵”在哪——三天前他就带着工匠队埋好了九块磁极石,围着矿道出口摆了个圈,中间架着个手摇发电机,用的就是上次修防疫站剩的铜线。
“墨玄!频率调到五百赫兹!”林昭边喊边冲向控制点,“阿福,发电!别停!”
墨玄扑到枢纽箱前,拧动刻度盘。阿福一把抄起摇柄,咬牙猛转。发电机咔咔作响,铜线圈瞬间发热,冷却水“嗤”地冒起白烟。
第一波磁场扩散出去时,死士们还没反应过来。
第二波扫过,有人发现自己的刀尖开始抖。
第三波,钢刀“嗖”地离手,整排兵器像被无形的手拽住,齐刷刷飞向洞口那九块磁极石,“哐当”一声钉成一圈铁花。
“动了!”阿福嘶吼,“真动了!”
林昭一脚踹翻最近的死士,顺手夺过他腰间的磁石牌。入手滚烫,内部有细小铜丝缠绕,明显是工部匠造局的手笔。
“不是狄戎做的。”他冷笑,“是咱们朝廷里有人,把军工技术送出去了。”
“现在不是查谁的时候!”苏晚晴捡起一根竹矛,箭步冲进阵心,“先解决眼前这群木头人!”
她没用铁器,专挑关节处戳。竹矛轻巧,不受磁力影响,一捅一个准。白芷紧随其后,袖中滑出最后一枚药囊,指尖一弹,袋子在空中爆开,灰绿色粉末洒满前排死士面门。
人一个个软下去,倒地时连抽搐都没有。
“麻痹粉。”白芷收手,“够他们睡到明天中午。”
阿福带着工匠队从侧道杀出来,手里全是夯土砖和竹排。见还有站着的死士,二话不说抡砖就拍。一块夯土砸在铁甲背上,闷响如雷。
“给我封出口!”林昭指了三个岔道,“一层砖一层竹,三十分钟内堵死!”
秦枭带锦衣卫守住后路,刀不出鞘,专抓漏网的。有个死士想钻通风井,刚爬进去就被墨玄拉下机关,铁网“哗啦”罩顶,直接卡在半道。
阿史那烈站在主炉台边缘,眼睁睁看着手下全废。他举起火折,还想点最后一条引信。
可火苗刚碰导线,一股冷水从头顶浇下。
是排水渠的水漫过来了,顺着裂缝渗进火药库,把引信泡成了湿面条。
他愣了一瞬,火折熄了。
下一秒,苏晚晴的竹矛抵住他咽喉。
“降不降?”
他没答。
林昭走过来,把手里的磁石牌往地上一摔:“你带来的这些人,心跳节奏都一样,瞳孔对光反应迟钝——他们是被药控的傀儡。你真以为自己在指挥军队?你也是别人棋盘上的卒子。”
阿史那烈终于抬头,眼神裂开一道缝。
“我只想让我的人活得像个人。”他嗓音沙哑,“不再靠抢,不再冻死在雪地里。”
“那就放下。”林昭伸出手,“我可以教你建房、修路、种粮。但前提是,你得先活着出去。”
阿史那烈盯着那只手,良久,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指节。
秦枭上前锁人,铁链扣进腕骨时,对方没挣扎。
“押去囚营。”林昭转身,“其他人,清点火药残箱,能拆的拆,不能拆的用水泡七天。”
阿福带着工匠队冲进火药库,一边搬箱子一边骂:“这帮王八蛋,竟敢拿咱们工部的磁控技术害人!”他掀开一个木箱,里面全是密封罐,标签写着“暴烈砂·特供”。
“这批货不对。”墨玄蹲下检查,“罐底有双层夹层,应该是远程引爆装置。”
“难怪不怕水。”林昭皱眉,“有人留了后手。”
白芷走过俘虏堆,逐个探脉。忽然她停在一个年轻死士面前,扒开眼皮看了看,又摸了摸颈侧。
“这些人服的是‘牵机散’。”她说,“每日一剂,断药就抽筋而死。幕后之人用毒控人,比刀还狠。”
“查药源。”林昭下令,“所有夹层罐集中销毁,派两人守着,烧到只剩灰。”
苏晚晴押着最后一批俘虏往外走,肩上的旧伤渗出血,染红了半边衣襟。她没管,只回头看了眼被砖石封死的主矿道。
“这地方,以后还能进吗?”
“进不了。”墨玄合上工具箱,“我刚才启动了自毁机关,承重柱全被磁流切割过,再挖就会塌。”
“那就让它烂在这儿。”苏晚晴冷笑,“脏东西,埋了最好。”
林昭站在矿洞出口的高台上,浑身湿透,脸上混着血和泥。他望着远处山脚下隐约亮着的灯火——那是防疫站的方向,第一批防毒面罩昨天才发下去。
“阿福。”
“在!”
“带十个人,连夜核查所有建材库存,特别是铜线、磁石、火油。”
“明白!我这就去!”
“白芷,准备解毒方子,明天我要在营地开讲,怎么识别‘牵机散’。”
“行,我去熬药。”
“秦枭,北方小径设伏的事再加一班人,我怕还有人想灭口。”
“放心。”
墨玄走到他身边,低声说:“那发电机,还能撑三次满负荷运转。”
“够了。”林昭点头,“下次不用打了。”
苏晚晴走上来,把一枚染血的腰牌递给他。
“这个,留着当证据。”
林昭接过,指尖擦过牌面刻痕。工部火器坊的编号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**监造官李元朗**。
他没说话,把腰牌塞进怀里。
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。风从山谷刮过,卷着湿冷的土腥味。远处防疫站的灯忽明忽暗,像在眨眼。
林昭抬起右手,抹了把脸。
掌心全是血,分不清哪道伤在流。